返回第 117 章(1 / 2)结魂首页

言朝暮睁开双眼之时昏暗的房间里,每一处陈设都令人感到分外熟悉。

放眼四周,皆被一层结界所笼罩体内灵力更是运转不顺,不用多想便知又是那老朋友似的锁灵咒。

腰腹处那愈发剧烈的疼痛,使他再难继续昏睡。

蛇毒已清伤口却无人处理妖族纵有再强的自愈能力也挡不住身上溢出的鲜血染红那未铺上被褥的木质床板。

他咬了咬牙如梦游般踉跄走至门边。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入眼是熟悉的二楼走道以及楼下一套又一套早已布满灰尘的诸多陈设。

早已断了水电的酒吧再没有一盏灯会亮着。

他回家了,一个再没有家人的家。

一瞬情绪的崩溃就连呼吸都牵扯着开裂的伤口恨不得一寸一寸刺入魂魄,痛得足以摧毁一人之志。

视线所及之处,曾经最最熟悉之人,于那积灰的一排酒柜中取了瓶昂贵的洋酒倒入那被擦拭干净的酒杯,半倚着吧台细品一口,动作优雅得让人挪不开眼,偏又陌生得令人不敢靠近。

“醒了?”永昼抬眼望了言朝暮一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道“为我调一杯酒吗?朝暮。”

那一瞬,他的语气简直和从前一模一样,如此轻易便点燃了无尽寒夜中最后一簇篝火,使得言朝暮如同中魔一般,捂着伤口,朝着心底那一丝忽明忽暗的微茫走去。

也许,所有的伤害,都只是为了做戏给谭闻清看……

也许他并没有失去最后的筹码……

他硬撑着走到了吧台面前,在短暂犹豫后,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摸上了那张积满灰尘的干燥杯布。

下一秒,锥心刺骨的痛,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自掌心蔓延至不住颤抖的全身。

生锈的水果刀自上而下刺穿了言朝暮的手掌,像钉子一般,死死将其钉上了桌面。

鲜血顺着刀尖向下缓缓流去,染红了手心下的杯布。

永昼手握刀柄,面带笑意地打量着眼前青筋暴起、满头冷汗,咬牙强忍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的“玩物”。

他喜欢这样的眼神,惊惧、茫然、痛苦,倔强中还带着几分逼近绝望的质问,有趣极了。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永昼笑着,松开了握刀的手,“我只是怕你找不到常用的工具。”

言朝暮狠狠瞪了永昼一眼,左手用力将插在右手上的刀子拔了下来,重重扔往一旁。

右手用力一抓,将染血的杯布拿了起来,强忍着锁灵咒的束缚,以灵力凝水,和着鲜血,将灰尘洗去,将调酒器具与酒杯擦得满是血迹。

永昼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只见言朝暮将少量蓝柑汁倒入染血的酒杯之中,又分作两次将不同混合酒液倒入其中,杯底深蓝如海,自下而上从透明之色渐变浅蓝。

十几秒后,他用滴管向内滴入两滴百利甜酒,掌心鲜血随之滑落其中。

那一瞬,酒杯之中出现了一只缓缓而动的浅色水母,仿佛要带着一抹血色,投入无边无际的深海,孤独而又惊人的美丽。

永昼神色有了些许变化,沉声问道:“这酒叫什么?”

“孤独的,水母。”言朝暮抬眼望向永昼,咬牙强忍着侵蚀意识的疼痛,笑道,“水母,死,死后,融入海洋……什,什么都,不会……留下。”

就像,有些人步入了歧路的一生,注定孤独,失败,到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

永昼似被刺中了痛处,用力扯住了言朝暮的衣领,将他拖拽得狠狠撞至吧台之上,神色暴戾异常:“你这小结巴,不会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吧?”

言朝暮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却灵力受阻,又伤重无力,每一次挣扎都扯得浑身上下伤口生疼,只得咬牙怒吼道:“你杀啊!动手!”

被激怒的永昼犹如一头失了性的凶兽,一手运起浑厚灵力,将言朝暮死死摁住,一手运灵将地面小刀收回掌心,用力刺入他的大腿。

那吃痛后咬紧牙关强忍的闷声低吼,好似刺激了他神经末梢的兴奋点,促使着他将刀拔出,避开致命的要害,一刀又一刀向前刺去,似要将眼前之人刺得千疮百孔才肯罢休。

接连不断的冷血摧折,彻底绷断了言朝暮心底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他嘶声哭喊叫骂着暮沉山的名字,一声一声,绝望、愤怒、质疑、憎恨,偏生没有半点哀求。

鲜血溅红四周之时,极怒的永昼忽而卸去周身灵力,仗着与生俱来的力量与兽性,用力扼住了言朝暮的咽喉,咬牙道:“给我闭嘴!暮沉山早他妈死了!我愿意陪你玩玩,你就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可就在下一秒,那个早该没了任何反抗之力的妖精,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以血红的右手掐了一个手诀,点至永昼后颈。

只一瞬,永昼便觉全身皆被一股灵力压得死死的,有一股力量,一点点模糊了他的意识。

“你找死!”

他要入他的灵魂之境……

锁灵咒下,这样催动灵力强行闯入他人灵魂之境,若遭打断必遇反噬,只怕性命难保。

顷刻犹豫后,永昼终是没有选择在意识消失前打断这场施法。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他眼底闪过了一丝近似孩童的迷惘。

……

入目满是鲜血的浑噩梦境中,言朝暮拖着残躯,一步步血印,走向远处记忆中的那个背影。

告诉我,你还在。

告诉我,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又或者,你只是在为谭闻清演一场天衣无缝的好戏。

只要你还是你……我什么……都可以原谅……

“暮沉山!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他嘶哑着嗓子,冲着远处之人咬牙怒道,“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沉默,寂静。

沉重的呼吸,仿佛成了天地间仅余的声音。

许久,那人转过身来,身形模糊得像是一缕烟云,一道天光落下,都能将他驱散。

“你不是,一直在意我瞒着你什么吗?”

“其实,这副身躯,本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一直很想告诉你啊,可我怕你会因此离开……”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再也醒不来了,你……”他轻声说着,抬眼望了望暗沉的天边,叹道,“你就当不曾认识过我这个人吧……”

“放屁!”

“开玩笑的啊……”他淡淡笑着,如烟般渐渐消逝。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说什么胡话……

言朝暮咬了咬牙,想要将一切问个清楚,他拼尽所有力气,跌跌撞撞向前跑去,却忽然撞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那人漠然低头将他凝望,嘴角忽然勾起一丝陌生而又危险的笑意,不知何时入了手心的短匕一下便刺穿了他的胸膛,视线于顷刻间变得模糊。

只一瞬,便将心间残留的一丝温度彻底抽离。

满眼血雾散去之时,他看见眼前一切都变幻了模样。

他看见,一条双头之蛇,在尖利的裂石之上,拼尽全力,一寸一寸,撞断了那一颗血肉模糊的头……

他看见,残月之下,它忍着伤痛,茫然望着远方,目光空洞。

最后的最后……

暮沉山于最初化身人形时发呆的那个山巅静立许久,似看不见眼前的悬崖峭壁般,几步便踏入了万丈深渊。

日沉西山,不就是光明陨落吗?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