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病重(1 / 1)红楼之掌中珠首页

距离黛玉生辰已过去了半个多月,但廖知拙仍滞留苏州,陆续传来的消息也越发不好。林如海事务也越加繁忙,一连几日黛玉都未见着面儿,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这日傍晚时分,林黛玉刚给亡母灵前上完香,就听到青鸢进来说老爷回府了,正在大院的外书房。她匆匆赶去,站在门外,恰看到林如海仍伏在书桌前写信笺,身影瘦削,不时手握拳抵着口轻咳。林黛玉轻轻走过去,端起书桌上的一盏温水,递至林如海面前。林如海右手执笔,左手接了茶盏连喝了两口,抬头看,方知是黛玉来了,枯瘦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玉儿来了,父亲太忙,这几日都没见着玉儿了。”说着放下手中的毛笔,拉起女儿的手,送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林黛玉看着父亲的苍老的面容,眼泪哗啦落了下来。听着父亲焦急的呼唤“玉儿、玉儿”,心中越发悲痛,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黛玉才止住了哭泣。见自来潇洒从容的父亲手忙脚乱地找手绢给自己拭泪,又伤感又羞窘,不禁破涕而笑:“对不起爹爹,女儿忘情了。”  林如海见她平静下来,直起身子,叹口气道:“爹爹知道为难玉儿了,这段时日以来,爹爹忙于公事,家中的大小事务全都由你负责。如今爹爹的身体还让你担惊受怕,都是爹爹无能啊!”  林黛玉见父亲如此说,心中不忍,问道:“爹爹既知道我担忧,难道就不能上书朝廷,请辞养病?”她见父亲面露不忍地摇头不言,又追问道:“爹爹难道把这外来之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公务并非定只有爹爹能做的呀?”  林如海见女儿罕见地动了怒气,只得解释道:“非是我把这官帽看得比自身性命更重要,也非是只有我才能坐这位置。而是,”他顿了顿,接着说,“而是,现在处于关键时期,整个朝野的形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盐运不仅给国家带来了真金白银,也是北方战事的军需粮草。况且,我之前不慎中了小人的暗伤,早就药石无效。若我脱手而去,岂不任由宵小额手称庆?”林如海瘦削的脸庞绽放出刚毅之色,他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曾经他也骑马射箭,刀剑称雄。只是在如今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比拼的是智谋。  林黛玉听了,久久不能言语,心中恍然大悟,原来父亲的身体已到了强弩之末,原来他将小小的自己送离家乡是因为这个家也保护不了自己,原来这煌煌的官场竟是如此险恶之境。  林如海见女儿怔怔不言,心中愁绪再升。他未曾对黛玉讲的还有一事,他的夫人、黛玉的母亲贾敏,也是因卷入官场风波去的。  林如海身世清白、才干出众,且深受老皇上信任,官级晋升快速,短短十几年就升至二品大员。当年从京城到扬州上任,家眷随行。盐科这一块牵连各方势力的利益,背后的争斗万分凶险。林如海因对形势估计不足,令敌对势力潜入了后宅,在饮食中动了手脚,一家老小皆受了磨难。夫人贾敏本因多年无子,愧疚忧郁致使身体虚弱,因此雪上加霜,一病去了。一子,也早在上任之前就夭亡,如今仅剩一女,也是自小体弱多病,林如海心中恼怒异常,索性将女儿放得远远的,自己孤身上战场,也好与仇敌博个痛快。  林如海又劝解道:“我近段时日异常繁忙,也是因为公务到了关键时刻,相信过不了三个月,一切都将有结果。届时,我也会上书朝廷,辞官回家。”  林黛玉突然问道:“前日外祖母着人送信,催问我何时去京。我尚未回信,爹爹的身体我放心不下,暂不欲提回京之事。现下,我留在这里是否会碍着爹爹?”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风水轮流转,如今我可不怕他们,倒是他们要躲着我。”  林黛玉听了,暂放下心,缓了心神,想起廖知拙,便问道:“哥哥这几日可传来消息?舅公的病怎么样了?”  林如海听了忽想起下午收到的消息,踱了几步,停在黛玉面前道:“你哥哥来信,说老爷子怕是不成了,也就这段时日的事。所以我报了假,明日一早儿就赶往苏州廖宅,不论情况如何,七日后必返回。”  林黛玉问:“玉儿用去吗?玉儿小时仿佛见过舅公几面,之后就再没见过,不如也同父亲一起去看望一番,也是常理。”林如海摇头道:“我自有道理。你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也不要多想。外面的事自有我们料理。”  林黛玉听了不再深究,见父亲尚有事务处理,就辞了父亲出来。  暂不说第二日林如海乘船去苏州,只说林黛玉留在府内,一面处理日常事务,一面焦急地等待苏州的消息。次日掌灯时分,林黛玉刚用完晚膳,正在书桌前低头看府上历年的账本,突然听到青鸢疾步上前,向林黛玉说道:“姑娘,苏州来信儿,说是廖老爷去了!”  林黛玉忽地站起,一时头晕目眩,定了定,才问:“回来的是谁?父亲让带的信儿?让他进来回话!”一小厮匆匆进来,磕头后起身,黛玉一看见是父亲的小厮长平,遂问道:“父亲怎么说的?你快快说来!”  “回姑娘,廖老爷今儿酉时三刻没的,老爷和少爷一边安排祭奠、安葬事宜,一边命我赶快回来告知姑娘,老爷说‘告诉你家姑娘,就说我说的,让她不要过多伤心,老爷子病了多日,受了几番磨难,临了是在梦中去的,对亲人虽属伤悲,对亡人却是喜事。不必学小儿女,哭哭啼啼!’还让我告诉姑娘,自在家中朝东祭拜一番即可。”  林黛玉用巾拭了泪,又问了一番详细经过及父亲、哥哥的身体状况,才挥了挥手手命他下去歇息。然后命青鸢找老管家林叔、内管家林嬷嬷来商议祭拜事宜。  单不说府内上下撤去了红绿之色,尽换成了素淡的颜色,斋戒一月。林黛玉另在小祠堂内,上了三炷香,并朝东,拜了三拜。  过了五日,晌午时分,林如海果真返回扬州。林黛玉在前院见到一身孝服的父亲,顿时又流下眼泪。她见父亲精神不济,未曾多言,忙让父亲先去洗浴、休息。  过了两个时辰,林如海换了官服,来到了大花厅,对林黛玉说道:“老爷子去得还算安详,在世时,他曾说过,待他亡后要薄葬,所以停棺三日,就下葬了。此事一了,我就先回了来。若愚待后续事宜处理完毕,先在廖府守孝三个月,之后也将回来。你近几日定也没休息好,且安心歇歇。”林黛玉点头应了,也不多言,随他去官衙了。    待林黛玉再见到廖知拙,已是花红柳绿的仲春时节,廖知拙仍一身白衣,瘦削了些,整个人仍长身玉立,但曾经的遗世独立之感却没了。  黛玉施了礼,先说了些别后的话,也不外乎廖老爷子如何病重,如何去世,如何守灵,如何下葬,彼此伤感劝慰一番。  黛玉向廖知拙问道:“我听林管家说,我父亲的身体自去年就明显差了,后经哥哥治疗,才好了些。前几日我见父亲不断咳嗽,还咳出了血。父亲背着我不欲让我知晓,所以我想问哥哥,我父亲的身体究竟如何”  “林叔叔的身体本已是强弩之末,药石无效。自去年秋天,每隔一段时日,我就给林叔叔运功疗养一番,但也只是稍缓病情,无法根治。此次我回府见叔叔时,便又把了次脉。”  黛玉急切追问:“如何?”  廖知拙看着她,低声道:“恐怕是这一年左右的事情。叔叔心中早已了然,怕也是不好直接开口,告诉姑娘。”  黛玉听了,强含着眼泪问:“父亲如若放下公务杂事,精心养病,是否有助益?”  廖知拙听了沉思片刻,回道:“自我看来,叔叔即使不再劳心劳力,也只是再延缓一年半载。但怕的是,目前他尚有一股心气顶着,所以仍能安然处理公务。若是让他放下这一切,怕是立时气力尽泄,反而更加不好了。所以严大夫和我的意思都是,随叔叔的意愿,让他在这最后的时间内,随心所欲,才是上策。”  听了廖知拙这段话,黛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廖知拙见状,只得劝解道:“姑娘也需好自珍重些,你秉性柔弱,不耐伤心动肠。况且,如今叔叔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如此伤怀,怕是令叔叔更加不安。”  黛玉听了,擦拭了眼泪,点头笑道:“哥哥说得极是。近日哥哥也瘦了许多,我已经吩咐厨房多炖些滋养的膳食,还请哥哥千万保重,以后怕是依赖哥哥的地方更多了。”廖知拙点头应了,林黛玉方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