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蝶并不在陆轩的计划之中,这是他无意中遇到的,不过相遇就是有缘,所以他帮了她一把,却没有想到,她还有这种用处,早知如此,便给她完整功法了。不过等他说动了魔主,也就用不上她了,美人嘛,哪里没有呢?
也不怪陆轩这么自信,全因为妖修在修真界中几乎绝迹,谁又能想到九涣就这么碰巧,遇到了一只小花妖呢?
而且这只花妖天赋显然极高,不然也不会得到花妖一族的传承。更何况,年代久远,花妖之事九涣藏得很好,所以饶是藏头露尾的陆轩也不知道他要找的合作对象,不仅恨他入骨,还早就找到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所幸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魔主很快就“酒力不支”被他的十七夫人扶下去了。宾客们想留下的自留,想走的自然也就离开了,自在随意得很。
陆轩今日占据的是魔修世家钱家公子的身份,为表心意,他甚至只是将这钱家公子捆了,待事成之后再将他放出来。这会儿见魔主离开,他便也找机会藏到了暗处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时桉悄然跟在陆轩身后,至于玄固真君一行人,早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所以顷刻间,这喧哗热闹的大殿里,就只剩下一些喝得东倒西歪的魔修,以及愤然离席的魔主夫人们。
方才天边还挂着的半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挡,九涣却也发起了酒疯,跌跌撞撞非要去院中赏月。
昔凝看了一眼这宽阔的庭院,对着周围的人道:“这里有我伺候,你们都下去吧!”
“是,十七夫人。”众人不敢有异议,迅速撤退。
“小蝶,小蝶……”九涣那边开始叫了。
昔凝暗中提高警惕,朝九涣走去,才走到一半,便察觉到一阵阴风吹来,几乎下意识她就要出手,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做得很好,孙小蝶。”陆轩的话伴随着阴风吹入昔凝的耳中。
“小蝶?”九涣看到有人朝他靠近,一把拉住了那人。
陆轩看着这个醉鬼,暗想难怪这么多年魔修无法崛起,这样无用的魔主能有什么用?
“抓到你了。”九涣低声道。
陆轩嗤笑一声:“魔主,你抓错……”然而话音未落,他却发现眼前抓住他的人,眼神清明,哪里有一丝酒醉之态?
九涣冷笑道:“本座抓的,就是你这只鬼!”
陆轩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当即想要化身黑雾遁走,却发现自己无法化身,心惊的同时正被一道金光击中!
他几乎都要以为面前的人是佛修了,可见九涣脸色苍白,便知他这是利用魔气生生催动佛宝。
“魔主大人,我并无恶意,我来只是想找你共商大计。”陆轩解释道,然而九涣却并没有和他废话,再次生生催动了佛宝,红莲业火九重塔。
这东西一早就被九涣埋下,陆轩自投罗网此刻被金光困在里面,四处奔逃却都被金光挡了回去,昔凝看着无处可逃的陆轩,眼中尽是冷笑。
陆轩看到孙小蝶的样子,怒喝道:“孙小蝶!杀了我的话,你自己也会死的!”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昔凝看着陆轩诧异而又惊恐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笑意,“哈哈,哈哈哈……”伴随着她的笑声,萦绕在她周身的黑雾逐渐加深,黑色的衣袍更是不断翻腾,“怎么样,这种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去的绝望滋味,感觉如何?是不是好极了?”
“昔凝!!!”陆轩真没有想到,他最后居然会落到昔凝的手上。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喝,红莲业火九重塔的大门终于“嗡”的一声打开了。
灼人的火光化成成千上万的手将陆轩拖了进去,听到陆轩的哀嚎咒骂之声,昔凝只觉得十分悦耳,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陆轩,这个害她至此,让她恨之入骨的鬼族,甚至于在塔门关上的瞬间,金光大胜她都不曾避开,她的视线始终盯着那里,直到她的身边忽然出现一道冰墙,映照出她扭曲的面孔,她才恍然惊觉。
“时前辈?”
昔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逃跑,却听到冰墙之外的打斗声而生生停下了脚步。越过冰墙,昔凝看到了和时桉动手的九涣,连忙喊道:“九涣,住手!”
九涣眉头微皱,却还是动作一停,而时桉手中的长剑也微微一偏,看看擦过九涣的脸,刺向了身后,发出“轰”的爆炸声。
时桉收手,转头看向昔凝,还不等他开口,昔凝便又想逃跑,刹那间,这如春的院子就成了一片的冰天雪地,封住了昔凝所有的退路。
“昔凝,莫慌。”时桉上前,轻轻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看着我。”
昔凝很想听时前辈的话,不要慌,可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是慌,不仅慌,还诡异的觉得干渴无比,空咽了几下愣是没能挤出一点唾沫,耳边只飘过“抬起头来,看着我”,她本应该是羞愧难当的,却鬼使神差甚至是迫不及待的跟着他的话做了。
昔凝的目光无疑是炽热的,看得饶是镇定如时桉也有些窘迫,可他不是一个磨蹭也不是一个逃避的人,是以对上昔凝的目光,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昔凝,我亦心悦你,可听清了?”
“嗡”的一声,昔凝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桉见昔凝摇头,眉宇柔和,冰晶融化,半月高悬:“那这回,你可要听清了,昔凝,我说,我早已爱慕你,心悦你。你呢,阿凝?”
昔凝不爱哭,可在时前辈面前,她总忍不住落泪:惭愧的、自责的、感动的、羞愧的,还有如今,幸福的……
“时前辈,我也早已爱慕你,心悦你。”昔凝扑向时桉的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早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呜啊……”
时桉拥着昔凝,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阿凝,听到你这么说,我感到十分愉悦。”
他是真的感到愉快,言语之中都带着些许笑意,昔凝窝在他的怀中,靠着他的胸膛,察觉到他轻微的笑声,顿时抬头想要去看他的笑容,哪只这一抬头,便撞进了一池柔情里,瞬间羞得满脸通红,既想看,又羞涩,又想到自己这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连忙想要偷偷抹一把自己的脸,不过还不等她动作,便只觉脸上微凉,再摸过去,已经干干净净。想到是时前辈帮她的,不由抿嘴甜甜的笑了起来。
时桉道:“阿凝,跟我回去吧?”
平常时桉的话昔凝便不会拒绝,更遑论现在这样温柔的口吻,她除了点头哪里还能做出别的动作?
见两人就要离开,九涣也回过神来,连忙喊道:“等等!”
时桉闻言,目光迅速看向了九涣。他方才表明心迹的时候,撤去法术,便是有意让九涣听到昔凝的回答,此刻却又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同为男人,九涣瞬间就明白了时桉的眼神,同时也想到刚才此人对他动手时毫不留情的样子,轻哼一声道:“昔凝,把音儿放出来,这东西便归你了。”言罢,将红莲业火九重塔抛向昔凝。
昔凝抬手接了过来,她原本也没有扣留九音的打算,这会儿更是急着和时前辈回去,所以没有废话,双手掐诀,指向自己的眉间,很快便有一道灵光自她眉间被牵引而出,待它全部出来之后,便迅速朝九涣飞去。
而昔凝却并不在意这个景象,只拉着时桉的衣袖笑道:“时前辈,我们回去吧?”
时桉见她明艳的笑容,哪里忍心拒绝?当即便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魔殿。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九涣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但到底也只是一闪而过,他该庆幸,昔凝到底还是善良的,不然音儿别说得到身体,恐怕都回不来了。
是的,九涣和九音二人,并非他们所说的那样,对昔凝没有恶意。
应该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满怀恶意!
“妖族神魂强大,其中又以植物化形之妖为最。”时桉道,“九涣身上若非服用了芍药的灵液,恐怕也无法承载。”
昔凝此刻已经跟着时前辈一起回到了客栈里,发现这是她先前待过的那家客栈,心中不由一喜,果然她和时前辈就是心有灵犀,被自己的想法羞到的昔凝脸红不已,勉强能够听到时桉说的话,只点头道:“我对这些都不太懂,我只是觉得奇怪,若真的没有恶意,又为什么会对我调查得如此详细?连时前辈赠给我的剑叫什么名字都一清二楚。而且,若真有所求,该早些言明才是,何以趁着我心神不稳之时占据我的身体,分明是居心叵测。后来见奈何不了我,这才示弱。可我才不会上当呢!”
看着昔凝说话的模样,听着她的声音,时桉倒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愉悦。
而昔凝说完,没听到时前辈的回应,便朝他看去,却又撞上了他的目光,“嗖”的一下便又收回了目光,只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他,双手在身前搅着衣袖,寻思着说些什么才好。
时桉却在想,分明在确定心意之前,她总喜欢粘着自己,偷偷摸一下都能开心许久,这会儿倒是坐得端正,双手也规矩得很。
“时、时前辈……”
“昔凝?”季影听到屋外有响动,开门一看就见到自家师尊和一个黑衣女子,虽没有见到面容,但从背影他便认出,那是忽然没了踪迹的昔凝,当日发生的事,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这会儿见到昔凝,心情复杂之余但见她平安无事,倒也开心。又见她被自己吓得从板凳上弹跳起来,笑容便更加灿烂了,“怎么啦,吓这么一大跳?”
“没没没没事。”昔凝嘴瓢得厉害,“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季影见状还以为昔凝是为了他二哥的事不好意思见他,又被她这个模样给逗笑了,于是道:“二哥和我说过,他并没有怪你。你对我不必愧疚。”
“……”季影不提,昔凝几乎都忘了季修的事了,苍天,季修为她受伤,可这会儿她竟已经将他抛诸脑后了?
忘恩负义也不过如此了吧?
“季影,不得无礼。”时桉看着自己这个破坏气氛的徒弟,“阿凝她是……”
“是的!”昔凝差点儿冲上去捂住时前辈的嘴,还好她尚存一丝理智,只高声打断了他的话,见这师徒二人都看向了她,她越发的手足无措,“我,我,我有些累了,对,我有些累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都先回去休息吧?”
时桉颔首:“也好。我送你回房。”
昔凝连忙拒绝:“我自己去就好。”
“你不知道是哪一间。”时桉道,“来之前我便给你准备了房间。”
昔凝抿嘴偷笑,本想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可话到嘴边又想到身后就站着季影,于是变成了:“多谢时前辈。”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季影的视线当中。季影眼中略过一丝疑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方才师尊的称呼,不是昔凝,而是阿凝!
不会吧?!
不,很有可能!
想到昔日种种,在结合昔凝今天古怪的举动,季影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可是他没有人能说。
忽然他觉得自己很苦,刚开始是守着重生的秘密每天战战兢兢的按部就班,生怕弄错一个细节就改变了未来,后来虽然通过实验发现不会改变可结果就害了二哥,好不容易昨天向师尊和盘托出,一身轻松,今天却又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过看师尊的意思,方才便想言明,只不过被昔凝阻止了。
这他倒是有点能够理解昔凝的心理,毕竟她是那样的崇敬师尊,而如今她又是魔修,心理上恐怕有些难安吧!
季影想了想,也觉得替昔凝高兴,毕竟没有什么比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更令人欣喜了。可又一想,这不就说明二哥真的彻底没希望了吗?
站在窗前看着太阳冉冉升起的季影,几分欢喜,几分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