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见慕惊年脸红,心中了然一笑,她将慕惊年当做初见风月的年轻公子,像他这般家室上等头一次来青楼勾栏寻欢作乐的少爷云想容见多了,但是这么拘谨脸皮子薄的,还是头一次见。
云想容声线柔腻,悦耳动人,她轻声开口道:“公子看样子是初踏风尘之地,为何会挑中兰亭轩,许多个高门氏族的公子可都不爱听写无趣笙箫,只想着搂紧姑娘在锦被上翻云覆雨才是。”
慕惊年没来由地对这个妖娆女子颇有好感,他半靠着椅背,说道:“我可算不上高门氏族,只是个从北方来的粗鄙蛮子罢了,离家万里,想着看看中土繁华盛世,没成想一来,就不知几时才能回去了。”云想容看着慕惊年俊逸脸庞,咬着娇艳欲滴的下唇,她大着胆子轻轻伸手,碰了一下慕惊年耳垂,慕惊年缓缓睁眼,眼中古井无波,深处泛着些许疲累。
风月之地的女子察言观色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看出慕惊年兴致不高后,她轻轻问道:“若是公子累了,奴家颇会弄曲,要不为公子弹奏一曲,解解烦闷?”慕惊年轻轻点头。
云想容怀抱琵琶,青葱十指按在弦上,缓缓拨弄。琵琶五弦,六相,二十四品,云想容初动指便显露不凡。
琵琶声初起稍带压抑,低沉悲壮如同战鼓低鸣,将军营帐批铁甲,墨色遮月未思乡,云想容闭上眼,神色端庄,十指轻轻或勾或抚,音韵深沉。
慕惊年闭眼,眼中浮现出荒原上野马群在夜色下低头吃草,湖光映月色,流银滚墨玉。
琵琶声逐渐高昂激烈,云想容手指在黑檀琵琶上翻飞舞动,勾拉抚飞,琵琶声铮铮如马蹄金戈相撞,水银泻地,私有将军怒吼持枪,似有万军出征喊杀震天,声如金戈铁马豪气纵横,我手持银枪戍边疆,横眉冷对万夫长。琵琶声再此激昂高亢,云想容手指翻飞残影闪烁,洁白额头上露出颗颗晶莹汗,声声透耳入心,磅礴壮烈。慕惊年拿起酒杯满饮三杯,只觉好不快意!
蓦然,声音全无,余音绕梁,半晌后,琵琶声改转低沉婉转,悲切凄凄,似有将军残甲牵瘦马,美人帐下剑舞花,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将军末路,英雄意气尽,美人何聊生,琵琶声最后如哭如诉,悲从中来,呜咽辗转,直至曲终。
云想容一曲终了,看着那红衣少年在窗口负手而立,凝视楼下觥筹交错,曼妙身躯在薄纱帐中缓缓舞动,纤细腰肢水蛇般扭动,隔间中不时传来银铃般的娇笑,中原肥沃膏乡养千万子民,荒原苦寒蛮族苟延残喘。但是既然蛮族先祖千年前那一场惊天大战输的彻彻底底,就注定了成王败寇天命注定,拓跋氏既然那时候没能成为天下共主,如今就注定为了蛮族存亡呕心沥血,慕惊年在大隋的这些日子里无时无刻不绷紧心弦,生怕暗处里露出可怖獠牙,他怕死,怕死怕到了骨子里,因为他死在大隋,蛮族数十万族人便要死在苦寒荒原,一族存亡我一肩挑之,这是拓跋氏的担当也是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