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哲毕竟学过一些经济学:“他们不能拿自己的食物去换钱吗?或者住处什么的。”韩国这种做法听起来像是某种行政干预市场,在伍哲的印象中这样的做法在市场面前通常会失败。
“换给谁呢?”可乐反问,“这些待遇是所有国民都有的……在这个时代,这些基础待遇就像是空气。空气是最珍贵的东西,但有人能拿它换钱吗?”
“也许在太空中可以。”伍哲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认同了可乐的话,这是个生产力极为发达的时代。
“可政府为什么要这么干?”
“不仅仅是韩国……很多国家已经开始制定类似的计划,限制冬眠。”
“为什么?难道又是什么反冬眠浪潮?”
“不是,相反,这是冬眠最被接受和承认的时代。”
“那……”
“自私吧,”可乐说,“基因里的自私,但也是无可奈何的自私。”
“早在21世纪末,韩国的人口结构就已经非常不健康,老龄化严重,差不多三个人里,就有一个超过60岁。但那个时候出现了冬眠技术,许多人进入冬眠。韩国的孝道气氛浓厚,那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有工作,许多子女都开始背负起父辈、爷爷辈的冬眠费韩国对老人是不收冬眠税的。
那一代人大部分都是21世纪的60、70年代出生,核聚变大规模应用,冬眠时代到来,社会变化天翻地覆,他们就是那个时代的中坚:不仅支撑着上两代老人的冬眠,还承担着下面两代小孩的未来为了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未来,许多有条件的韩国家长把小孩跟父母一起送进冬眠柜。
韩国那个时候和日本一样,工业上正在迅速转型,创立了很多有名的工业机器人公司这些产业一直都是未来两国的经济支柱。
但是进入22世纪下半叶,特别是技术大规模应用,智能化的出现后,让社会生产对机器人的要求越来越低工业机器人领域,最关键的工作就是行为程序判定,工业编程一度是大学的热门课程,但是这种技术被突然出现的,几乎是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飞速替代了对一个国家来说,这几乎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然后这一代人的美好日子结束了,他们和往常一样按照公司的要求苏醒,但得到的却不是工作,而是公司人事部门的约谈,有的甚至直接就是被告知公司倒闭。他们那个时候才四五十岁,有二三十年的工作经验,学的又是最热门的专业,于是满怀信心的找工作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韩国强大的经济动力开始停摆,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有储蓄,以及政府的基本福利。但是几代人的冬眠压力,以及随后的冬眠税政策,冬眠成本大增,几十年的时间,很快就耗干了这些储蓄。
这些老人几乎支撑了这个国家两个世纪,但是现在,他们后辈的后辈……大多数都是刚刚成年,有投票权的一辈,也是本时代人冬眠时代政治力量的绝对重心,因为冬眠者在几年内是没有投票权的。
他们看到的时代是另一种模样,因为越来越多非冬眠老人出现,这个社会看起来越来越老这是一个事实,但根本原因其实不是现在,也不是冬眠,是两个世纪前就决定的。
尽管韩国政府鼓励生育,还给生育补贴,但因为浓厚的孝道文化,许多人觉得让孩子来继续伺候自己,甚至给自己支付冬眠费,是一种不道德行为这反而加剧了人口结构的问题。
他们的前几辈人都被传统思维束缚,到这一代终于维持不下去了。因为他们担心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总有一天韩国会变成一个彻底的老人国家。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同意等自己有一天变老后,不去冬眠柜拖时间,这也算得上是23世纪的新道德。”
“可从技术上来说,现在生产力这么发达,韩国完全能承担这些人的冬眠对吧?”
“对,”可乐说,“但社会问题往往不是技术问题……即使从技术条件考虑,韩国也必须开始考虑后路,他们的国家太小了,10万平方公里不到,随着海平面上升还在缩小,人口却已经超过了两个亿,现在还在增加,其中一半都是老人。如果继续冬眠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他们有专门的冬眠部,出过专门的国家冬眠规划。
如果按这个情况继续下去,一边鼓励生育,维持社会非冬眠人口,一边任由大量老人无期限冬眠拖延衰老,很快整个韩国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冬眠区。
事实上,全世界最深的冬眠区就在韩国,为了维持一定的容积率,韩国的冬眠区一向是朝地下发展,现在已经有地下十几公里超深冬眠区在那个深度,平均环境温度就超过200摄氏度,光是制冷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据说韩国政府还在规划超过20千米的超级地下大厦。如果这个深度日后还不能满足冬眠需求,那以后说不定就要挖穿地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