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er 81
映红愈发难为情:“小姐 我是为了你才留意这些。”
杜允慈无语:“怎的说得好似我叮嘱你帮我留意这些。”
映红倒与她撒起娇来:“小姐……我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杜允慈心底泛出一丝酸涩:“又不是非得嫁人才算落得好归宿……我自己过清净日子岂不更逍遥……”
映红跟在杜允慈身边多年,虽知晓杜允慈的新派想法,但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使得她始终无法真正理解杜允慈的观念。她也不多劝以免招惹杜允慈的厌烦 最后再表达她的真实观感:“小姐,我只希望你往后的日子再也不要有波折 谁能让小姐你和从前一样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我就支持谁追求小姐。”
杜允慈忍住要落泪的冲动:“映红,拖累你和大壮要跟着我一起东奔西跑背井离乡了。”
“小姐你又说这种话?我和大壮是自愿的。小姐你在哪儿 我和大壮就在哪儿。”映红拧来毛巾给她擦脸。
杜允慈笑了一下:“我现在都付不起你和大壮的工钱 连你们的东家也算不上。”
“小姐,我和大壮又不是图你的工钱。要说工钱,从前你待我们俩的好,够再让我们跟着你好些年。”映红佯装生气。
杜允慈也不和她再伤春悲秋了,问及李代桃僵之后 她和大壮留在荣公馆里是否吃了苦头。
映红告知,荣真发现后并未为难他们 扣留了他们两天,突然就放了他们,他们便见到了苏锦宗和因为中毒而昏迷不醒的她。
映红反倒问她:“小姐,你不是已经跟着蒋先生逃走了,如何又和荣少爷在一起?蒋先生现在人呢?”
这是杜允慈也想知道的事情。她想知道她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刚刚她不方便询问苏锦宗。
既然映红不清楚状况 杜允慈只得作罢。她相信 既然蒋江樵已经和葆生还有阿根汇合 人身安全肯定能得到保障。祸害遗千年 他若那般容易死,她何至如今这般?
杜允慈敛起心绪,强迫自己不去想蒋江樵 翻了会儿书,便又倦得很,准备睡去。
见映红正在关窗户,杜允慈吩咐映红留半扇,因为床的位置恰恰能望到外面的夜空:“我想欣赏欣赏南京的月色。”
是的,和苏锦宗的交谈过程中,她才知晓,她当下身处南京。
这半年来她还真是“颠沛流离”,先是一觉醒来被困于蒋江樵为她打造的牢笼里,后是一觉醒来到了上海。但说到底上海之于她而言是熟悉的,如今的南京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背井离乡。
挨到第七天,喝完最后一剂解药,杜允慈第二次见到苏锦宗。
而且是身着戎装的苏锦宗。
骑在马背上的他眉目锐利、意气风发,杜允慈的脑海中满满当当浮现“鲜衣怒马”四个字。
这与从前杜允慈对他的印象是有些不一样的,尤其杜允慈从上海回霖州之后第一次见他,是她随父亲到苏家听戏,苏锦宗留给他的初始记忆,便只是衣食无忧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即便后来因为苏翊绮,她了解到苏锦宗并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是有他的志向与抱负的。
杜允慈也记得从前苏司令初始是要把他送去军官学校培养,但苏锦宗非说家里已经包括苏锦荣在内的两位哥哥成为苏司令的左右手,无需再多他一个,所以苏司令改变主意送他远渡重洋留学,指望他装点洋墨水。
结果现在,他还是走上和苏司令、苏大少一样的路。
“aisy!”苏锦宗从马背上跳下来,将马鞭丢给底下的人,直奔到她面前来,“你该憋坏了吧?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骑马!”
这里是一座郊区的别院,后面的山里便有个跑马场,杜允慈这些天遣大壮到四周围转悠熟悉环境时已然知晓。她确实很想透透气,早就跃跃欲试,他的邀请正中她下怀,杜允慈当即换了他给她准备的骑马装与他同去。
中西女塾里有门马术课,所以杜允慈是会骑马的,不过学的是欧洲皇室贵族的简单花招式,不比苏家的子女,在苏司令的要求下,从小马背上摔大的。杜允慈曾经和苏翊绮一起骑过马,因为没带上苏锦宗,苏锦宗还生了苏翊绮的气,并要求杜允慈下次有机会见一见他骑马的样子,彼时苏翊绮取笑他像只要在杜允慈面前耍尽十八般武艺的公鸡。
没想到这个“下次有机会”会在今日成行。而苏锦宗也实现了他那会儿的愿望,在她面前威风尽显。杜允慈根本跑不过他,第二圈时便放弃和他的比赛,慢悠悠地一边由马带着她踱步,一边观赏苏锦宗抖落不停的熠熠风采。
半晌,苏锦宗也放缓了速度,与她并行,喘着气,偏着头目不转睛盯着她。
杜允慈实在好奇:“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苏锦宗满面肆意的笑:“有你在我身边,是得知我家出事以来,我得到的最大的慰藉。我很开心,我太开心了,aisy,太谢谢你了。”
杜允慈弯唇:“能替lily陪在你身边,看到你的笑容,我也很开心。”
苏锦宗的神情瞬间有些收敛,沉默地抿了唇。但很快他便重新扬起唇:“你也开心的话,我就更开心了。aisy,我们就这样一直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吧!”
杜允慈想问他是不是听进她的话、想通了、决定不再报仇了,只见他忽地从他的马背跳下,转而骑到她的马背上来,手臂从她身后绕过她的身侧伸到前面来,一手覆上她的手与她一道抓紧缰绳,一手抽了马鞭使马重新奔跑起来。
为了在马背上坐稳,杜允慈下意识往后靠住他的胸膛。
苏锦宗拢紧她在他的怀里,笑声沿途飘散,带着她跑出马场,往山上去。
到悬崖前,苏锦宗方才拉了缰绳。
杜允慈与他一道迎着拂面的风,微微眯眼眺望午后灿烂阳光下匍匐在他们脚下的风景。
“aisy,我很快能有自己的一支兵了。”苏锦宗欢欣地与她分享,抬起一支手臂,指向西南边,“总司令想拿下赣军,最大的突破口就是霖州。霖州势在必得。查良的命,我会亲手拿下!”
杜允慈刚刚来不及出口的问题霎时有了答案。她不知道自己能再说什么了。她有点无力。
苏锦宗因为她的沉默,提出抗议:“其实你就是不相信我有报仇的能力,对吗aisy?”
杜允慈反问:“nik,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吗?”
没等他回答,她立刻接着说:“即便总司令的兵力让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和lily也会担心战场上枪子儿无眼,为你提心吊胆。假如你成功地大仇得报了,之后呢?你是不是还要继续为总司令卖力?你的生活岂不得一直陷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又能保证总司令是最后的胜利者吗?”
她相信最后两句话他不陌生。从前他便私底下这样笑话过他的父亲苏司令和他的大哥苏锦荣,笑话苏家有个和皇帝梦没有区别的总统梦。如果他真的变了,变得和苏司令、苏锦荣有一样的野心,她无话可说,可她认为,他的初心如旧,只是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迷失了自我,走上了他原先并不想走的这条路。
苏锦宗给她的回答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现在查良必须为苏家所有人偿命。”
“nik”
“aisy,聊点高兴的事情吧!”说着,苏锦宗跳下马背,仰着头,往她面前亮出一枚戒指,“领兵攻打霖州之前,我最大的事就是把你娶进门。嫁给我aisy。”
他宛若清泉的澄澈双眸比此时此刻的日光更为明媚炽热,献上的也不止是求婚,还有他纯粹的满腔赤诚。
杜允慈坐在马背上,静默地盯着戒指,没有给他反应。
但苏锦宗丝毫不介怀,抓过她的一只手,要为她将戒指戴上。
杜允慈蜷缩起手指:“nik,我结过婚了。”
“我知道,蒋江樵嘛。”苏锦宗的笑容未改,“但你们的婚姻是无效的,杜伯伯不是都登报了?而且你不是也不情愿嫁给他?荣帮三当家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告诉我,他答应过帮你逃离蒋江樵。”
杜允慈眼睫轻轻颤动:“可我还是结过婚了。”
“我又不介意你结过婚。”苏锦宗掰开她的手指,“你现在是自由身,我就是要娶你。你若介意,等我攻下霖州,蒋江樵也是我的阶下囚,我定帮你从他手里要来一份亲手签字的离婚书。”
“nik……”杜允慈抓住他的手,制止他给她套戒指的动作。
苏锦宗颇为霸道地哼了声:“你拒绝也没用,我去美国之前告诉过你,等我回国,我就不会顾及你的意愿了。如今你虽嫁过人,但所嫁的并非你的心上人。我娶定你了。”
杜允慈轻轻咬唇:“若我已有心上人呢?”
“谁?”苏锦宗的眉梢刹那凝结慑人的锋芒。
杜允慈呢喃:“如果有呢?”
苏锦宗眼角流露轻蔑:“你深陷囹圄,你的心上人却不来救你,要么是你单相思,要么对方是个孬种,我何必放在眼里?aisy,你是我认定的媳妇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这片刻的功夫间,戒指还是被他强行套上了她的手指。
苏锦宗心满意足地欣赏她戴着戒指的手,欣然地重新上马来,握着她的手,又带着她往山下去,与她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杜允慈陷入深深的纠结与茫然。
他们没有马上折返别院,苏锦宗从另外一条路下山,穿行过镇上的集市,苏锦宗独自下了马,牵着缰绳走,时不时便停下来给她买东西。
各种各样,有南京的特色小吃,也有形形色色的小玩意儿。她的两只手拿不了,他让马给她驮着。杜允慈盯着被扎在马耳朵上的随风转动的风车,忽然想起蒋江樵。
蒋江樵携她回门的那一日,偏要不疾不徐地和她在街上散步着到杜府,也是沿路看见什么给她买什么。
同样是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她,两人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苏锦宗显露了他未泯的少年心性,蒋江樵则是拿她当小女孩。
“aisy快尝尝这烧饼!特别酥!”苏锦宗伸长手臂将试吃过一口的烧饼递到她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