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我的孤独慢慢冻结在没有你的夜。
明明寒冬已经很远我还是无法结束这冬眠。飞轮海夏雪
我叫谢载星。
载瞻星辰的载星。
名字典故出自唐代家司空图的诗品二十四则。
载瞻星辰载歌幽人。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感谢我搞理工科的父母,竟然还能找到这么生僻的诗句、给我取了个诗意大名,喊起来朗朗上口。
然而事实上按照外人所言。
比起我自己本来的名字我应该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号
叫做“谢氏小公子”。
这一切都得益于我的父母辈、爷爷奶奶那一辈给我创造了优越生存条件与我本人没有什么关系。
戴着这个名头,好像生来就该没有烦恼。
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二十九岁那年,父亲办了七十大寿。
那天委托人到公司来谈合同细节,前前后后、拉拉扯扯,说了好半天才说明白。
一直拖延许久,终于敲定,发给法务部。
结束后再匆匆忙忙赶到酒店。
已经接近开宴时间。
老姐谢盈月第一个看到我将我拉到角落。
她还是一贯模样,讲话爽利,但又叫人觉得舒服、亲和。哪怕是诘问之词语气都好似能如沐春风,“谢载星,你怎么到得这么晚呀,妈都找你好久了。”
“妈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谢盈月:“你忘了吧?谢载星你这都能忘记!不是说好让你去搬礼物的嘛!你怎么回事?”
“”
我这才想起这件事。
赶紧脱了外套,急急忙忙往外奔。
开始紧急亡羊补牢。
很早之前,母亲就开始为父亲准备生日贺礼,前前后后筹备了有大半年总算弄好。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全程她都没有让父亲的人人插手,只让我和谢盈月一起,还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得做好保密工作。
这会儿,东西应该就放在停车库里,迫不及待地等着我去搬呢。
父亲见了、大抵会很高兴吧。
我匆匆忙忙下楼,转了好几圈,总算找到角落里那辆货车。
打开门。
礼物被装在一个等人高的大盒子里。
看起来沉甸甸的。
试了试,一个人压根抱不起来。
只得麻烦司机帮忙一起。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姓魏,不过二十岁一般大小。
司机老常退休之后,才招了他,也算是刚刚来家中没多久,还十分活泼新鲜、很有年轻人气息。
我们俩一人搬一边,路上,他还隔着大盒子同我说话。
“小少爷,这是什么呀?夫人是准备了一盒金子吗?真沉。”
我们家没那种封建思想,大清已经亡了很多年,也不兴少爷夫人那一套。
便同他说:“小魏,我比你大几岁,你喊我小谢哥就行”
小魏:“我不敢。常叔叔说一定要有礼貌。”
“那你叫我小谢先生也可以。少爷什么的,别人还当我们家是呢。”我笑了笑,同他讲,“这礼物可比金子还值钱,小心一点,一会儿我爸看了,肯定高兴得不得了,红包人人有份。”
果然被我料中。
礼物盒甫一打开,老爷子已经笑起来。
“曦曦,这是什么?”
事实上,父亲早已经不再年轻,但依旧神采盎然。举手投足间,都很有上位者的气质。再加上天生五官深邃,哪怕是到了这般年龄,也绝对是老头里的高富帅老头。
许是多年掌舵谢氏,谢盈月说,父亲早就比年轻时严肃沉稳许多。
唯独对着母亲时,依旧像个长不大的少年人,笑容也从来不曾落下过。
对此,我一直有点好奇。
母亲绝对不凶悍,甚至算得上好脾气,温温柔柔、客客气气,性格就像水流一样沉静,说话做事都很少急眼。甚至,她也不是豪门出身,没有矜贵母家撑腰,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公司股价。
按照父亲性格,实在不像是需要这么时时刻刻伏小做低?
最后,还是谢盈月偷偷给我八卦。
说她之前跟元培叔偷偷打听,母亲是父亲拼死拼活追回来的。
对。
就是用了拼死拼活这个词语。
“你爸啊,当年跟朋友玩闹,和你妈分手过一次。要我说嘛,分了就分了,下一个更乖更漂亮。结果,他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哦,拼死拼活又要把人追回来,追了好几年才得手。这可不,花了这么大力气,还不得宝贝儿眼珠子一样的护着啊!他对你妈,那肯定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你妈那个心思多得,万一收到错误暗示、想歪了,指不定第二天人就跑没影了啧啧啧啧,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司司,这点上你可得跟你妈学学。”
“不过我这个话,你可不能跟人出去说啊!要是传到你爸耳朵里,肯定又觉得我们这帮兄弟看不上你妈,背地里说她不好呢!根本没有的事!你妈,那压根就是我的偶像!偶像你懂不懂?idl!”
元培叔嘴上没个把门,说什么都感觉十分浮夸。
不过,我和谢盈月仔细分析了一下。
都觉得、这可能就是百分之五十的真相。
剩下百分之五十,所有人有目共睹,那就是父亲真的、真的十分珍爱母亲,才会愿意无止境地对她低头。
当然,在我们看来,母亲确实也是非常好的女人。
这世上,或许再也找不到如同我母亲、这样一个特别的女人了。
她就像是一棵大树。
只要站在那里,就是润物细无声的温柔,叫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父亲亦然。
他们俩,应该就是共生关系。
互相依靠。
互相成就。
一步步、携手走到今日。
哦对。
今日。
我抬起头,忍不住开始观察母亲的表情。母亲还是一贯淡定微笑,正摆弄着那个机器人。
没错,就是ai机器人。
早些年,父亲在芯片领域已经有出色成就,除去谢氏地产金光闪闪的外套,他在技术领域、更为人所交口称赞。他的实验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国内最尖端的芯片科学实验室,每一次改革,都会掀起业内技术革新风暴。
母亲这个礼物,很像是直接从他公司里搬了一抬机器人来。
但我们都知道不是。
母亲为这份礼物费了很多心思。
每一根接线、电路板,都是她亲手组装的。
她年岁上去之后,眼神不好,机器人是精密仪器,哪里搭错一点点、就没法动。只能眯着眼,用万用表一处一处去检测,十分费劲。
好在,最后总算成功。
母亲不是浮夸的人,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用心说给所有人听。
果真。
父亲问了几句,她答道随意。
两人便转去说悄悄话。
旁边,谢盈月拍了拍我,给我使了个眼色,“喏。”
“什么?”
我不明白。
谢盈月:“你去听听爸妈说什么呀。”
我不肯动,“你怎么自己不去。”
“我要带你小侄女,要不然你给我看着女儿,我去?”
谢盈月家的小闺女,那可是十成十的混世大魔王。
一点她妈的性子都没遗传到,说上几句话就能闹起来。
我懒得哄小祖宗,干脆利落地放下筷子,找了个位置、去听墙角。
果然,没有旁人在时,父亲和母亲讲话会更加柔软。
“曦曦,到底有什么玄机,你跟我讲呀。”
“也没什么特别的玄机,就是你送给我的芯片,从二十一岁开始,到现在,每一块都放进去了。图纸和设计都是请人做的,我不太懂原理是什么,但是你按一下操控,机器人会给你讲,它的什么部位里装了你哪一年给我的芯片,有什么用途。你到时候自己去研究研究。”
父亲当即就笑了。
“宝贝,你费心了。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母亲平静地继续道:“谢采洲,我们都老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交给我的心,我一直保存得很好。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很好。”
我工作太忙,结婚结得晚。
再加上妻子也有事业心,所以不想太早生孩子,算得上晚婚晚育。
儿子满月没多久,母亲悄然离世。
她比父亲小了两岁,但身体一直不如父亲好。
这些年,小病是不断,却没什么大毛病。
所以,走得很是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好。
只是年岁也到了。
生老病死,无可避免。
接到消息后,谢盈月人在国外,当场就哭晕过去,送到医院去吊盐水了。
自己也不年轻了、也是做人父母的人,还是跟个父母掌心的小孩子一样,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只得由我先一步赶去老宅。
我和谢盈月各自成家后,父母还是一直住在老宅里。
这么多年,江城发展迅速,处处面目一新。老宅却仿佛一个时代的痕迹一般、一直安安静静地矗立在这一片区域,将时间流转停格与此。
父亲人在一楼客厅。
甫一推开门。
他已经抬起头来,轻轻望了我一眼。
声音不急不缓,“儿子,你来了啊。”
倏忽间,我一个大男人,眼睛也开始忍不住泛酸。
想象过很多场面。
有父亲躺在床上难过的样子、或者是抱着母亲遗物发呆的模样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