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怀玄星时嗜睡,经常一睡就是好几年。那些年岁里,他的父亲依然捕鱼卖鱼好好的过日子。遇上天气好,还会替青龙擦拭身体。
于龙来说,不过一个孕期,可对人来说,却是一生。
玄星出生时,他的父亲已经满头白发了,还没等玄星长大些,便结束了自己在人界的日子。
待他父亲死后,母亲就带着他回了北海,没过多久,又有了新欢。
其实玄星一直都不大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愿意接受对人来说可以称之为妖怪的母亲,为什么照顾着总在睡觉的母亲也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青龙说,人世一遭,要及时行乐。于龙来说,任何人的寿命都是短暂的,与其将所有心思都装在一人身上,等到失去后痛苦不堪,不如藏好心思,及时行乐。
但显然他的父亲并不是这样想的。他的父亲用行动无声地告诉了玄星,在漫长而枯燥的人生中,有那么一个人值得回忆和等待,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以前玄星不懂,觉得青龙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直到广域城十五年,那时他才明白,即使最后结局仍然不尽如人意,但那些曾经有过的回忆,能让人在这世上不至于那么的孤独。
玄星在那时才能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在短暂的生命里,也心甘情愿守着几乎没有回应的母亲。
“不是睡觉了么?你愣着干什么呢!”朝阳有些不快的声音传来。
玄星忽然笑了,这就像人界的妻子一般唠叨着丈夫。
他将朝阳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然后和衣而卧,躺在被面上,将被子压得实实的。
朝阳从鼻腔里出了口气,“还让我脱了衣服再上床,你自己都不脱衣服!”
“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玄星轻笑一声,没解释。
原本是看这幽冥地都有些古怪,怕她惹上麻烦自己又不方便赶到,便想着离得近些有事自己也能控制点。
见玄星不答,朝阳没意思地又哼了声,看着两个人并排躺着,忽然道:“玄星,我们这样子,好像夫妻啊!”
“以前在广域城的时候,他们总说我们是夫妻,说夫妻晚上是要一起睡的。我说我们晚上自己睡自己的,王婆婆就说你肯定在外面养了小狐狸精。”朝阳翻了个身,一手撑在脑后面朝玄星侧躺着道,“我那时还偷偷跟踪过你呢。”
王婆婆说,玄星晚上不同她睡在一起,肯定是跟外面小狐狸精睡在一起的。那时朝阳以为小狐狸精是真的狐狸妖精,刚巧就是那几天玄星总说有事,晚上不回家。朝阳气不过跟了玄星好几天,发现他总是半夜偷偷一个人去老远的密林里,一进密林,朝阳就跟不上他了。
玄星双手枕在脑后,好像心情不错了,道:“怪不得那些日子我一回去,你就到处闻。”
朝阳如今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了,道:“那狐狸精不是有味道么……”
说完又幽幽叹了一声:“广域城都没了三百年了。”
玄星没说话。
朝阳又道:“怎么会一夜之间,整座城都没了呢?”
玄星这时道:“你有没有将所有的事情连起来?”
“连起来?”朝阳手累了,又翻回去正面躺着,道:“怎么连?”
玄星道:“比如说,云淞为何会在堕妖时打碎琉璃盏,倾翻琼浆玉液。人界广袤无边际,为何这么巧琼浆玉液就落在了广域城地界。”
朝阳脑子转起来,嘴里还问道:“然后?”
“然后?”玄星微微一笑,“为什么你没了神骨还能做花神,为什么你会去妖界,为什么”
玄星停住没说了,朝阳却听明白了,她接道:“为什么我明明被你捏碎了魂魄,这些魂魄却都被人用在了特殊的地方。”
比如已经没了的广域城内,镇妖塔的消魂灯中。
那还有一魂会在哪儿呢?这仅仅是巧合吗?
为什么恰恰好她就是记不得云淞散了神魂到玄星捏碎她魂魄这之间的事情了?听木说过,自己在往生河边捏碎了四时弓,还给她拔高了树龄,送了她眼睛。
还有玄星说,她忽然也要堕妖了。
这些她都不记得。
听木不至于说谎,玄星就更不可能说谎了,这只能说明,在云淞散了魂魄到玄星捏碎她魂魄之间还有一些事,是她仍然记不得的。
于是朝阳问道:“玄星,云淞散了魂魄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玄星道:“北海出了点事,我带着你回去了,没过多久,你忽然回了天界,说也要堕妖,再后来便是你知道的那样了。”
朝阳微微拧眉,总觉得这三言两语间藏了许多消息,但玄星没有说。
“你是不是还有很多没有说啊?”
玄星道:“有关系的大事便是这样,其他各种,是无关的小事。”
朝阳怀疑地道:“真的么?”
玄星没答。
他没有将少年时的那段心情剖析出来,没有说朝阳回去后在北海悉心种出了花生,却又忽然间变了个模样。对着自己冷言冷语拒之千里之外。
于朝阳而言,这是小事,可于他而言,是第一次感受到无措与痛苦。
今天终于在12点之前写完了!!
ps:谢谢诸位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