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长夜将尽(2 / 2)权宦首页

他从袖口掏出一个长颈瓷瓶,将药粉胡乱往闻人吴的伤口一倒。

这粉末一接触伤口便带来一股剧痛,却迅速地止住了血。

“殿下……”闻人吴呐呐开口。

姜祁簇仰头看他,手指便有意无意地戳在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肉上。

闻人吴一抖。

姜祁簇俄而笑开。他眼睛里碧波荡漾,在天色未晞前,面目似蕴含着最后的晦暗月光:“疼?疼就要记住了,木秀于林……”

闻人吴未置一词,眼睫投射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姜祁簇替他大致抹干净脸,闻人吴自个也嫌弃自己污糟的创口,姜祁簇的手搭在他的面颊上时,他很明显地拧起了眉。

擦拭过后,呈现在姜祁簇面前的,是一张分外昳丽婉妙的脸,奇怪的是,竟然并不怎么显女气。姜祁簇手上动作未停,顺着闻人吴鼻梁的弧度,手滑至下颚,又由下颚掌控住他的脖颈,眼看就要往更深处落去——

“殿下,您有龙阳之癖吗?”

闻人吴嗤笑出声,垂眼望向笃定微笑的姜祁簇。

这一刹那,他褪去所有的矫饰,眉目里肖似女子的绰约悉皆被煞气压住,如同祭祀割牲时的华贵鸾刀,艳丽与锋锐并存。

他说:“承蒙抬爱,未敢奉行。”

已经不需要证明对方是否是奉朝的闻人吴了,姜祁簇失神片刻,为这种攫人的悚栗容色而震颤。

名剑终归是出鞘露芒,还是被自己亲手拔出,他心绪难言,手上动作却干脆利落。

——唰!

他扯开闻人吴的交领,闻人吴的颈上确是露出一截虬曲的干痂!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姜祁簇兴尽起身。

他假意给闻人吴上药,本就是想探查对方肩胛处是否有伤。

果然不出他所料!

但闻人吴却拽住姜祁簇用力拉向自己。

“人有时……即便忍得苦厄,也总有宵小会在身后诋毁、背叛出卖,你说是吗,殿下?”

今日他已难得善终,死前便拉上这个皇子吧!

姜祁簇猝不及防下跌进他怀中,格外忿然不解,而未等他反应过来,闻人吴已逼近他的脸,指着微微凌乱的交领,指着那一长条狰狞疤纹,将它肆无忌惮地暴露给对方瞧。

他只管冲交睫之隔的姜祁簇笑:“这是你欠我的!”

他完全摒弃满嘴的“奴才”与“您”,用力地捏着姜祁簇的双颊,逼他正视自己的伤处。

如若不是被射中一箭,以致昏迷,他怎会无知无觉地来到大崇?

这仇恨必以更深刻、更惨烈的东西来填充。

姜祁簇被他禁锢在身前,鼻尖都快杵上那道疤,他惊觉自己招惹了一个甩不脱的麻烦,用力想要挣懈对方的臂膀,手肘全无顾忌地捣着闻人吴的伤臂,闻人吴闷哼一声,仍旧不放手。

姜祁簇开始掰对方的手指,闻人吴强捱着痛楚,勉强腾出一只手,预备勒死这皇子,可他还未动作,姜祁簇捏扯着他的左手指骨,下狠劲用力一折——

坏了!

闻人吴左手的三根手指曾脱臼过,早变成间歇性的毛病。这样被姜祁簇掰弄,“咔吧”一声,那三根手指应声耷拉下来。

习武之人,手比什么都重要,但闻人吴现下一心求死,揽着姜祁簇怎么也不放手,任凭手臂鲜血淋漓、手指绵软垂落着。

他头脸尽皆是汗,滞坐在原地,汗水与血珠点缀在眼睑边,神情便显得哀婉柔软,浓黑的眼睛睨人时恍似含情脉脉,但细细窥探,底下是蒙上尺帛的薄锐刺刀。

姜祁簇则彻底无计可寻。

他喘着气,瞥见对方额上被浸湿的绺绺碎发,沉声示弱道:“小将军,何苦来哉。我没存什么坏心——只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闻人吴凑近姜祁簇耳廓,对方垂眼睨视他,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二人间,那实在是离得太近。

姜祁簇顿了顿,收敛心神道:“……替我杀掉姜有怀。”

这皇子竟明晃晃地雇凶要杀亲爹!

闻人吴讶异得很,眼睫扫到姜祁簇面颊上,与其对视,姜祁簇怔然回望,对于此等姝艳丽色恨不能敬而远之,奈何挣脱不开。

他撇眼正欲再三鼓动闻人吴,闻人吴言笑晏晏地搂住他颈子,这时倒褪去了疯模样:“为君杀人?”

“做梦。”闻人吴干脆利落地敲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