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的火烛,发出一声噼啪微响,火苗往上蹿了下。
眼见火烛险些便烧着鬼囊袋了,歪脖子鬼惊得一跳,他不敢再暗地里吹阴风了,怕真把那宝贝给点着了。
得时刻提防这鬼耍心眼,老举着蜡烛,全身紧绷着,时间一久,小胳膊便有些发酸,孟姚装作不耐道:“那你倒是快说啊。”
歪脖子鬼连连点头:“好,我交待、我交待,小娘子且将火烛移远了些,莫烧着了这只搐气袋。”
“搐气袋?作何用的?”孟姚看了眼手中握着的囊袋,只见囊袋在烛光的映照下,却照不出半点影子,当真是稀奇了。
“这是我们作鬼的找人附身时,专用来抽取人体内生气的工具,只有在鬼手中才能发挥出效用,倘若被人拿到那是要折寿走霉运的。”
这只歪脖子鬼心眼可多了,这话说起来真假掺半,让人不易起疑。
他表面点头哈腰,对着孟姚毕恭毕敬,看起来十分没有骨气,可心内却恨不得立马将小姑娘吸干了。
歪脖子鬼暗搓搓想着,待他从小姑娘手中将搐气袋骗过来,看他怎么收拾这小丫头!
孟姚微微蹙眉,举着火烛的手,往上移了移。
她板着张脸,十分生气道:“你这只鬼好不老实,说谎糊弄我是吧,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不然我就烧了它。”
无论这鬼先前说的是否属实,反正她咬定这是假话,且诈他一诈。
“烧不得,别、别——,小娘子手下留情啊!”歪脖子鬼扯着嗓子喊,紧张得额角直冒汗。
歪脖子鬼眼睛盯着孟姚手指那只囊袋,眼见着色如藕丝的囊袋,顷刻间被火舌燎黑一角,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带着说起话来都是哆哆嗦嗦的。
他超级紧张地擦着脸:“方才、方才是我说差了,这东西人拿着也无害,我就是、就是跟小娘子开个玩笑。”
“那我被这只囊袋吸走的生气,可能抽返回来?”孟姚语气冷然,她最关心的便是这个了,这会儿她身体尚且虚着呢!
“这、这我也不知道。”歪脖子鬼简直欲哭无泪,“这只搐气袋是我偶然得来的,只知晓能够抽取人生气,其他真的是一概不知啊!”
……
眼看着是诈不出什么话了,孟姚不甚在意将囊袋递出:“算了,这破东西便还你了,且过来拿吧。”
歪脖子鬼依言上前,因着孟姚小胳膊不够长,他便直接来到她跟前,一幅老实巴交的模样,战战兢兢伸手去够那囊袋。
他看着小姑娘白净面庞,暗自想着,待他拿回搐气袋,且等着瞧罢!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囊袋时,不想,孟姚突然发难,火烛啪一下掷向歪脖子鬼,囊袋瞬间转到左手。
戴着通宝红绳的右手扬起,对着歪脖子鬼劈头盖脸一阵猛捶,直将动作慢了一步的歪脖子鬼捶得嗷嗷直叫。
歪脖子鬼抱头蹲地,不断干嚎着求饶道:“小的再不敢了,搐气袋不要了,只求小娘子留小的一条鬼命!”
他本是只孤魂野鬼,因缘巧合捡到了搐气袋,往日里不过是靠着这厉害宝贝吸取些人的生气,战斗经验那是没有的。
失去了作弊工具搐气袋后,直面那枚辟邪通宝,专镇鬼祟的,可不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野鬼一只,被砸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
脑震荡怕是都要给打出来吧!
实在是打得没力气了,孟姚这才堪堪停手,她稍稍平缓了下呼吸,顿了顿,便指着门的方向,对着那被揍破胆气的鬼放了句狠话。
“滚!若让我再见到你,就不只是揍得你只剩这半条鬼命了。”
“小的不敢,往后定当离得远远儿的,那是半步都不敢靠近的。”那只鬼扶着歪斜的脑袋,飘忽着离开了。
呜呜,他不就是想吸点活人生气补一补,怎的生活就偏要为难他呢!前不久刚从一位天师大人手里逃生,这会儿又栽一小姑娘手里!
荷池中正晒着月光的女鬼绿芜,见得这只外来鬼模样如此凄惨,不由想起被孟姚恐吓的经历,她整只鬼脸色苍白,唰一下沉浸到水底。
嘤嘤,荷风苑那位小主儿,可真真是恐怖,让鬼闻风丧胆啊!
……
可算是将那只歪脖子鬼赶走了,孟姚不由大松了口气,她跌坐在软榻上,浑身虚弱得紧。
怔怔坐了好半晌,待气喘匀了,这才摸索着又给重新点上灯,经历了这么惊险一遭,再躺回软榻上,她睡意全无。
昏暗的烛火,照亮了屋内一角,孟姚将那只搐气袋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没看出半点名堂。
将其往枕边一放,她闭上眼,侧翻着身,暗自吐槽着,这见鬼的世界!
……
因着体内生气被抽取,孟姚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待病好也是几天之后了,孟大伯可算是得闲了。
昏黄渐染,云霞满天,整个荷风苑笼罩在一片暮色中。
孟姚站在廊下,面容尚有些黄瘦,好似一朵萎靡的鲜嫩花朵儿。
“怎的无端染上了风寒?可是底下人伺候得不够周全?!”孟大伯瞧着她一脸病容,仿佛一阵风便能刮跑似的,眼底满是心疼。
眼见当家作主的郎君生气了,一众下人当即便跪下了,匍匐在地,吓得不行。
孟姚摇摇头,对孟大伯道:“不关他们的事儿,是我夜间贪凉了。”
总不好大庭广众下说她是夜里见了鬼,被个什么搐气袋的东西抽走了生气,没得引起众人惶恐。
孟大伯摸摸她小脑袋:“来瞧瞧看,这些可都是你的东西?”
孟姚先是带着些微疑惑,接着便见下仆抬着好几个箱子走进来,打开木箱一瞧,里头全是些眼熟物件,不由眼里微微发热。
“那伙逃窜的流匪,现已尽数缉拿下狱了,可惜你那些个财物只找回半数,其余东西要不就是被糟蹋了,要不就是流落出去了,也不便再拿来用。”孟大伯解释着。
孟姚笑着道:“谢谢大伯,此番真是有劳大伯费心了。”
她略微扫了眼,送来的东西皆是完好无损的,想来是那些流匪尚来不及花用出去。
孟姚有心说说那荷池之事,可孟大伯来去匆匆,在荷风苑连盏茶都没吃完,便又被下仆请走了。
她到了嘴边的话儿,只好暂且先咽下。
*
给孟大郎、孟三郎以及孟二娘送了些小玩意儿过去,孟姚带着云烟、宝儿走在曲折回廊上,正准备往孟四娘居住的地方去。
忽听闻一阵丝竹音响起。
她们一行人顺着回廊,走上一座隆起的小丘上,只见夜色下的外院,一片灯火辉煌,仆从端碗捧碟,来回穿梭。
孟姚颇觉好奇,便问道:“外头这是在热闹什么?”
“听说是郎君邀请了几位同僚,这会子应是大人们在席上宴饮呢。”宝儿将听来的消息告诉孟姚。
孟姚点点头:“哦,怪道如此热闹。”
“快走吧,待给四姐姐送完小礼物,我们也赶紧歇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