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公留步。”
院子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东边廊下第一间屋子的门从里边开了,就看见颜家小姐凛然走来,就连看向江郁这样的御前大太监也毫不示弱,眼神直勾勾盯着院里两人。
叶姑姑眉心缓慢地纠结在一起,瞥一眼江公公的反应,见他仍然勾着假模假式的微笑,这才低下头往边上退一步,给颜思卿腾出一片空地。
“哎哟,颜小姐!”江郁眼睛一亮笑容灿烂,颜思卿这样气势汹汹地喊他,他不但不恼,反倒小步上前哈着腰问声好,“见过颜小姐,小姐可是有吩咐?”
他表现的这么谄媚,反倒让颜思卿一阵恶寒。
不就是假笑吗,谁不会呢。
她压下心里的不适,也弯起眉眼笑里藏刀地看他,“吩咐谈不上,只是有件事情想请教江公公。”
“小姐但问无妨,奴才一定知无不言。”江郁低眉顺眼地说。
颜思卿故意端腔问:“我听说你们宣御司的人来搜了玉兰宫,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江郁点点头说。
“我的房间也搜过了?”
江郁眉心微跳,宣御司是当着众人的面搜查玉兰宫,身后秀女及女官近六十双眼睛盯着,他没好意思给颜小姐搞特殊。难道颜小姐因此对他不满?
“宣御司奉命查案,如有冒犯,还请小姐见谅。”
颜思卿还未动怒,低头把玩起手腕上的桌子,轻声呢喃:“我从秋华殿回来,一进屋就觉得屋里少了什么……”
此言一出,江郁的心就提了起来,嘴边笑意渐渐消失,转而皱起了眉头,“颜小姐,您这话不可不敢乱讲!宣御司搜宫只取线索证据,绝对没有动过各位小姐的私人财物啊!”
颜思卿嗤笑一声,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昨日我离开玉兰宫时陈落雁可就在我屋里坐着,一夜未归,怎么活生生人就不见了呢?”
原来是问陈氏。
江郁松了口气。
“颜小姐容禀,陈氏原先与宋氏同住一屋,对宋氏的一举一动应该最为了解,宣御司召她过去只是想仔细问问案发时的情形,并无恶意。”
颜思卿又问:“你确定只是问话,而不是审讯?”
“诸位秀女皆是千金之躯,没有圣上和太后的旨意奴才岂敢擅自审讯,还请小姐放心。”江郁拱了拱手。
话说到这儿了,颜思卿终于流露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江郁见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位主儿既然问明白了,就该转身回房间了吧,他还有些事情要找叶姑姑问清楚。
怎料颜思卿不打算离开,反倒更为犀利地盯着他:“既然只是问话而非审讯,那有什么不能在玉兰宫里头问清楚,非得把人带回你们宣御司去?”
“这……玉兰宫中毕竟人多口杂,案情细节尚未定论,实在不宜闹得人尽皆知。”江郁苦着脸解释。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人送回来?”
“只要问清楚其中细节,奴才一定亲自送各位小姐回来。”
“呵,连个具体的时间都没有,若是陛下和太后限定时间令你们查案,你们也这样糊弄了事的吗?”颜思卿继续咄咄逼人。
江郁抹了一把汗,心里暗自叫苦,却又知道眼前这位将来是他主子,不敢得罪。只能粗略算算时间,老老实实回复。
“快则今日……”
没等他后半句‘慢不过三日’说出口,颜思卿就抢先接了话。
“好,江公公,今晚酉时要是还没看见你把陈落雁送回来,可别怪我找上宣御司向你要人了。”
“小姐……”江郁一脸愁苦还欲解释,颜思卿却没打算再听,转身就回房去了。
江郁扭过头,与叶姑姑相觑一眼,“叶姑姑,您看这……”
叶姑姑回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面色不改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江公公是问宋氏的记录女官?”
江郁看看她,又看看远处颜思卿的背影,沉沉叹了一声,没好气道:“还问什么女官,我且回去找那陈氏问清楚吧!”
江郁说罢转身就走,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拂袖时带出的风声是夹着怒气的。
江公公打小跟了当今圣上,又受太后娘娘提拔当上宣御司司正,就连朝中大臣见了都得给他面子,皇宫里又有几个人敢给他气受?
颜家小姐真是胆识过人。
有人感慨,便有人暗里等着看笑话。
一面是亲手提拔上来最为宠信的家奴,一面是多年不见却血脉相连的内定皇后,这两人有朝一日针锋相对,太后娘娘到底更偏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