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宫时觉得日子漫长又无趣,可是转眼之间就到了秀女观察期的最后一天。
明天就是殿选的日子。
原先的三十几名秀女又经过几次淘汰,留到今天的就只剩下二十九人了。
殿选在即,今夜太后没有再召颜思卿去秋华殿,而是让她早点休息,明日放松心态即可。
今天晚上对于玉兰宫的所有秀女而言都是一个不眠之夜,有人紧张惶恐,也有人自信而激动。
却在这时,掌事的叶姑姑突然敲响了众人的房门。
颜思卿刚刚洗漱完毕准备躺下,就被外边的动静吸引了去,推开门一看,二十几人都聚在院里不知在看什么,秀女们的脸色隐隐露出惊恐的神情。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惨白,说道:“宋姐姐……没了。”
颜思卿怔住了。
没了的意思是、死了?
她心中猛地一颤,随即大步走上前去,拨开了外边围着的人群,一眼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身上覆着一块白色的粗麻布。
颜思卿一把捂住口鼻,这才没下意识地惊呼出声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
玉兰宫从早至晚都有女官守着,怎么可能有人悄无声息地在此处杀人?颜思卿心里涌上恐慌和不可置信,这个宋氏秀女她有些印象,就是刚来的第一天对她阴阳怪气的女子。
这人虽然说话刻薄些,也没什么头脑,但凭颜思卿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她绝对不是恶毒之人,怎么会突然招来杀身之祸?
秀女们都被吓得不轻,玉兰宫内人心惶惶。
这时叶姑姑沉着脸从一旁走来,身边还跟了一位提着药箱的女子。
“梁太医,请您给她看看。”
被称作梁太医的女子看见地上的尸体眉头微皱,“人已经死了,还看什么?”
“请太医看看她因何而死。”
梁太医瞥了叶姑姑一眼,于是放下药箱蹲下身子,两指捏住白布一把掀开。
身后不可避免地传来秀女的惊呼。
宋氏死相可谓惨烈,双眼瞪得老大,至死不肯瞑目,脖颈处一圈遍布淤痕,唇色明显发青。
秀女们哪里见过这个画面,都被吓得转过身去。
梁太医面不改色地观察地上的尸体,半晌才沉声说:“只从表面来看,像是被勒死的。”
“不过,应该不是自缢。”
这一句话便算保住了宋氏的家人。
无论秀女还是妃嫔,在宫中私自自戕就是大罪,如果皇帝怪罪下来,是可以牵连家人的。
叶姑姑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梁太医看了看宋氏的狰狞的面部,“还不确定,我要将她带回太医院查验过后才能知道有没有中毒 。”
叶姑姑点点头同意了。
梁太医招招手唤来几个小太监,将尸体抬走。叶姑姑这才转过身重新看向周围的秀女,目光中闪过几分严肃。
“此事我会禀明太后与圣上,诸位如果有什么线索,可以尽早上报。”
“若是有谁心存侥幸试图包庇凶手,可就别怪太后娘娘降罪,祸及家人了。”
叶姑姑警告了一番,众人都低下头不敢言语。
只有一名出身尚可的秀女壮着胆子问道:“姑姑,那明日殿选……”
“殿选照常举办,各位早些休息吧。”叶姑姑沉声说道。
大晚上经历这样的变故,又看见宋氏那惨烈的死相,谁还能睡得着呢。
颜思卿刚才还有几分困意,此刻便都消散一空了,大脑清醒地能当场作出三道数学题。
其他秀女各自有室友还能凑在一起说说话排解恐惧,可她是单间,大晚上的就她一人在房间里,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宋氏狰狞的脸。
颜思卿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把灯点上了。
方才熄了灯屋里一片漆黑,她更觉得瘆得慌,总觉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要勒死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叩叩。
颜思卿脸都白了。
“谁?”
停顿了片刻,外面传来女子微微颤抖的声音,“颜姐姐。”
颜思卿面色稍缓,她对这个声音有点印象,似乎是一位十分低调的秀女,平日既不和其他秀女一起搅弄是非也不怎么去宫里走动。
于是她裹着薄薄的毯子下了床,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确实是那名秀女,这才松了口气把门打开。
“你找我有事吗?”
只见这名秀女眼中微红,眼角还挂着泪痕,似乎刚哭过一场,说起话来都带着哭腔,“我原不该来叨扰姐姐,只是……我与方才那宋氏原是同一间房的,我不过出去打了桶水,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姐姐,我心里害怕,您可否收留我一夜?”
听了这话,颜思卿大概理解了她的来意。
换了谁也不敢在案发现场过夜啊。
“这……”理解归理解,可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按理说和死者同房的秀女身上嫌疑最大,想到这她小心打量了一眼门外女子。
这样一个娇弱的小妹妹,此刻又哭的梨花带雨,颜思卿怎么也生不出怀疑的心思。
那秀女似乎察觉到了颜思卿犹豫的原因,又解释道:“事发时我在院外打水,这院里许多人都看见了,姐姐若是怀疑我,可以尽管去问旁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被人看穿心事,颜思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耳后,随即让出门口对她说:“你进来吧。”
秀女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珠点点头,稍显激动地道了谢,“谢谢姐姐。”
“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
“我叫陈落雁。”陈落雁低下了头。
秀女大多只是十四五岁的年龄,放在现代还只是个初中生,在颜思卿的眼里那就是小妹妹。看到小妹妹惊恐的模样,颜思卿心下有些不忍,
“你别害怕,我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行凶之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我房里放肆,你就放心在这儿过夜吧。”
陈落雁眼眶微红,心里的恐惧总算是渐渐褪去了几分,声音干涩道:“谢谢姐姐,若是方才姐姐不让我进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般来说,当人深陷恐惧之中时,最好时转移话题移开她的注意力。
于是见她稍有好转,颜思卿就松开了手,起身道桌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好似随口问道:“妹妹是哪里人?”
“我从吴州来,家父陈治远是县里一介小吏。”陈落雁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嗓音恢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