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当我鲜血淋漓眼前晕着白光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等待我的是身体逐渐冰凉的感觉。我才明白,原来我与你最美好的相遇,已经注定了有一个最悲惨的结局。
江心
江心死了,死在了他们相识的第七年,春冬交替的时候。
那是一个傍晚,她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羊水湿了一棉裤,差点疼晕在了路边。路过的车辆没有一个愿意载她到医院的,都觉得女人在自己的车里生孩子,晦气。
没有办法,在这个充满着迷信思想的南方小城里,她无奈又必须得面对这样的窘境。后来,是路过的消防车上的驾驶员看见了她,才好心将她救助到了医院。
孩子脐带绕颈,孕妇大出血,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同意书上签字负责任。产妇跟孩子都很危险,这个手术却是非做不可的。
医院的医生冒着险给江心做了手术,四个小时过去了,最后,孩子没有保住,大人也没有保住。她带着刚出世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看世界的孩子,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江聪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已经连夜坐上了从齐县到曦城的高铁,不过三个小时的车程,可再加上进站前跟出站以后的路程,等他到医院的时候,只能到太平间去见他姐姐还有那刚出生便宣告死亡的小外甥最后一面了。
欲哭无泪,他着急忙慌地赶过来,预想过严重的结果,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令人绝望的结果。
家里人还等着他打电话回去报信,甚至希望听到的是令人欣喜的消息。可是如今,他只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垂在身侧的手自从摸到了姐姐江心的尸体以后,便再无力举起来。
心,沉坠坠的,没有落地的时候。
他早就知道了,自家姐姐孤身一人怀着孕没有人照顾,家里已经在着手准备着明天到曦城这边过来照顾她待产了。可意外跟明天谁也猜不出哪个会先来,他们更猜不出的是这场意外带来的竟是这么一个沉重的结果。
江心死了,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手术台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噢,不对,她还有她的孩子陪着。虽然活着的时候没能好好相伴见面,最少,在黄泉路上,他们还能一起做个伴。
江聪心里很难受,他没有力气站着了。后退了几步靠着太平间冰冷的墙面蹲下,他抬起头看着沉沉睡着的江心。回想起二十几年前的他们,回想起所有的点点滴滴,也想起了叶若口中曾无数次提起的那个男人。
陈秋白,那个让她怀了孕却又对她不管不顾的男人!如今他又在哪里?他是否知道这个一向只懂得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傻女人已经死去?带着他和她的孩子,永远地死去!
他早该知道,傻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他早该阻止江心,可是他没有。他后悔了,无比地后悔。
江聪闭上了有些沉重的眼皮,一颗冰冷的泪水从他煞红的眼眶滑落,滴到了他的手上。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世上,永永远远的,再没有一个叫江心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