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7 章(1 / 1)生死围困首页

大照的雪还在下着,时鸿却还在不清不楚的大照山里。  “我脸上这些符,上一世就跟这我了。”姜姝在他的面前突然开了口。  时鸿虽是料到一些,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如今甚至分不清姜姝到底是幻境里一个疯了的人,还是一个妖。  姜姝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你可知道柳潋?以前我不信轮回,现在不得不信了,有时候那儿的人犯了懒,随便给你一段差不多的命,仗着你喝了忘川水什么都记不住也就给糊弄过去了。”  时鸿想起另一个大照里那个仙人的处境:“所以这两个大照是你的两世?”  姜姝却不回答他,只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我这世叫姜姝,上一世的名字可比今生的好听多了,叫柳潋,波光潋滟的那个潋。大照的人应该也听过,几十年前在大照烧死的就是我。我生在他乡死在大照山,投胎竟又投在了大照山,我从生下来便想着逃出大照。”  她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块糖果子塞进嘴里,像是靠着这一点甜味,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只是大照山像一堵高墙,无论我怎么逃,总有人会把我抓回来。后来又是邪祟这个词安在了我身上。你说“命”是多么不喜欢我,我上一世恨透了这个地方,今生却不得不困在…”  那树下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群人,拿着火把点燃了姜姝的衣服,那火势来的凶猛,时鸿来不及多想脱了自己的衣服去打那火焰,只是那火焰又怎是这样就可以扑灭。姜姝被写满了符咒的脸,这时被火光烧过,阴森的骇人。  “我做了什么,要一世又一世的投胎在这儿,今世我做了这样的事,那下一世我又要吃什么样的苦?”  时鸿不清楚她的前世,也不知道她的今生,只借着曲鸣的身体了解一点零星的过往,他不觉得妖者为恶,却也绝对谈不上理解妖者,他自己没经历过看不清明日的暗路,便认为天下妖者都是不坚定的魂魄:“有谁不觉得自己有冤,众生忍得,我也忍得。”  姜姝将自己被烧黑的脸贴近时鸿,似笑非笑的带着满身的死气 :“那忘川河上,大照要没了。众生忍得,便是这么个下场。”  她说完直接在火光里化成了一缕烟灰。大照山随着她的消失整个静了下来,什么都没有的那种安静。然后整个山震动了起来,山洪滚滚落下,再抬头看见的便是姜姝在洪流之上冷着一张脸。  他在人间便知道,因怨恨被鬼怪附身驱使是是有的事。可他如今在洪流下,却莫名的有些冷意。  “时鸿地仙。”  他在这洪流幻境之中突然听见有人唤他,眼前大照突然被一道强光撕开,时鸿有些茫然的看见他刚来时的满眼风雪和一张惨白的脸。  “在下白无常,地府疏忽竟不察这儿竟是块大凶之地。”  时鸿反应过来立刻行了个礼:“小仙见过无常大人,多谢大人相救。”  “看着倒是比那条龙好,只是仙力怎么如此少?是九重天的人当时忘了你吗?”  时鸿的仙力少的确实有些厉害,他却没在这话上接下去,只看了眼四周突然想起那一仙一狐:“无常大人,这里面还有一个仙人。”  白无常被判官派来的时候只听闻是前来救个地仙,倒是不曾听闻还有个别的仙人困在里面:“什么样的仙人?”  时鸿想了想辛湛的样子:“带着面具,身后跟着一只狐狸…”  “那可不是个仙人,几百年都未飞升上的一个仙遣者罢了。”白无常听见狐狸二字,立刻知道他说的那个仙人是谁了。  “仙遣者?”他这不是疑问,而是没料到那竟是个仙遣者。厉害点的妖怪或者人间自己修出大造化的人,未曾做过恶的有时会被仙家提拔成仙遣者,给仙家做不方便做的事,等到功德修为修够了,便能不受天劫,直接脱离人籍妖籍位列仙班。他在天上曾经听过几个有命些的仙遣者,这才只打自己听到对辛湛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对,是替仙家跑腿的小妖。不过那两位已经出来过了,到了地府通报让我们来寻你,这剩下的事便由那位仙遣者处理,劳烦地仙费心了。”  时鸿见他要走,把仙遣者这三个字抛在了脑后,忙着急的说了一声:“判官大人,大照山怕是有妖。”  “妖?可曾遇见?”  “有一名叫姜姝的人,说在忘川上见了大照山的结局。大照山本来今年是要发生什么事呢?”  白无常静了静,倒还是应答了:“洪灾。”  时鸿继续追问道:“那这妖是代替地府做了这事?”  白无常笑了笑:“地仙是不信地府和仙遣者能处理好吗?”  时鸿见到他的这一笑,已不是善意的笑。他自知越界,立刻把自己的话给收了回来:“小仙自是相信。”  “地仙如此费心,小官甚是欣慰。”他说的话和不说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字眼。时鸿只能行个礼说上一句多谢。  他说完看着白无常消失,自己心里却依旧在堵着。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化成了鸟顶着通天的黑气愣是撑着飞上了山顶,可如今大照的山顶却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雪地,哪里还有那块镇山石。  而辛湛在那窥视镜前,看着窥视镜发出些许的碎光再慢慢暗下来。虽说柳潋两世困顿,可辛湛见过的生死实在太多,她拿着仙遣令,就是为了查明事情的缘由。仙遣令是一个枷锁,一个她自愿戴上的便不能意气用事的枷锁。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恻隐之心,却不能控制自己不生出疑问来。地府说大照是命格,那既然要毁,又为何让这样的一个妖来毁?  大火低沉的问她:“确实是妖作乱,怎么办?直接杀了吗?”  辛湛想了想判官当时的话:“飞云老头都被罚了禁足,柳潋是肯定要杀的,即便不是我们杀,也会有别的仙遣者来杀。”  大火知道柳潋怕是难有什么好的下场,却还是觉得这些事她只充当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它隐隐的有些怒气道:“就没有地府的关系吗?明明是地府给大照定下的劫数?”  地府要是给命数担责任,那这全天下的命数怕是要将地府压垮。辛湛为的是仙修,既然替了仙家做事,道理就得是仙家的道理:“回大照,柳潋的命我得收着。要是把那在柳潋身上的镇山石破了,亡魂应该能去到忘川。”  “那大照山……”就废了。  大火的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辛湛打断:“本来就不是它应该有的山河。”  辛湛说完才发觉自己说的有些凶了,大火半晌嗯了一声。它很多时候都觉得辛湛不像是一个妖,更像是她的名字里的那样一把刑刀。   它跟了辛湛这么些年,辛湛的凶是不常显露的,但它就在那儿,在辛湛的心里,让她冷静的去处理一件件繁冗的事,为了一点零星的仙修。  辛湛见大火不再出声,将手落在大火的头上,轻轻揉了揉:“我带你出去,不过你得等我一会儿,我还得去一个地方,那地方我带不了你。”  “你去做什么?”大火担心的问了一句。  “一件小事,你在外面等着我就好。”  大火被她匆匆的丢在地府外面,却又在那根枯树外见她转身又回了地府之中。  辛湛这次倒是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化成了一股青烟直接飞到了地府的一座名为书文阁的地方。  书文阁名字起的颇有些书卷气,只是里面放的不是普通的书文,而是人间众生的生死册,一但在这上面提笔,纵是天大的本事,凡人一生也还是要按照上面的几行字走。  只是书文阁是地府重地,大门左右两侧一共站了四个鬼官,门上又有判官的结界为锁,她在书文阁外游荡了一会儿,思索了半晌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最后却决定用最烂的办法硬闯那结界。  她心里也没有十分的底,只是觉得既然已经放任她让她见了窥视镜,那这儿应该也不至于对她大动干戈。  辛湛脸上的面具的作用本就是压着她的所有气息,她心里想反正别人就算知道有人闯也不知道是三界里的谁,索性心里一横,直接向那结界撞了过去。  那结界上全是那判官大人的的灵力,辛湛一碰上像是跌进一个深潭,四处都没有着力的点。她摸索了一会儿,咬着牙往前去,大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辛湛心里一惊停下了脚步。  门外站着的鬼官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她等了一等,又往里面进,只这次突然极其顺畅,竟直接冲出了深潭冲了了进去。  这一冲她本以为极难,以至于没有收住力道进去便撞到了什么东西,把她瞬间撞出了原型。  她还没看清自己撞上的是什么,判官大人的声音便传进了耳里:“我料到你还要来这儿。”  辛湛一抬头看见的正是在窥视镜前放她一马的判官大人。她在窥视镜前还尚有几分底气,毕竟是光明正大。如今却是偷闯还被抓了个现行,整个人瞬间蔫了几分:“判官大人?”  她见着判官大人浑身围绕着不好应付的气息,整个人像一根弦绷了起来:“窥视镜里我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才过来看看生死册。”  晏成不在乎她为了什么:“仙遣者把地府当成什么地方?说来便来,说闯便闯。”  辛湛自知理亏,一低头却看见他手中捏着一份簿册。她几乎想都没想就认定这是柳潋的那份生死册。  晏成见他盯着自己的掌中之物,倒毫无遮掩的抬手把生死册拿在她的面前说:“仙遣者要的是这个吗?”  辛湛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晏成却直接把那生死册浮在了她的面前:“算是我祝仙遣者早日踏上九重天的礼。”  他从窥视镜那儿离开,来这儿等她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辛湛的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坦然拿了那生死册对他道谢:“谢过判官大人。”  晏成挥了挥自己有些年迈的手:“老朽受不起。”  辛湛当着他的面将生死册打开,看了看上面几页笔墨。  “这一册就送给仙遣者了,反正你对地府物件也门儿清,哪怕你给她下一世写成富甲天下,地府也替你担着。”他说的大度,可辛湛却不觉得这大度是什么好事。  辛湛平生最讨厌与地府打上交道,她翻完生死册把那册子收进袖口:“这册子我收了,多谢地府好意,但毕竟我与地府没什么瓜葛,不想越了界担上人的命格。柳潋那儿自是有仙遣者处理的办法。”  “仗着知道我不拦你,便硬闯地府的办法吗?”  辛湛的一身法力还都在身上,这判官大人就直接摆出了这样的架势,她看似恭敬却没好气的说:“判官拦的住我吗?我鞭上可还剩十一根神骨锥。”  她这话气势看着十足,说完却瞬间变回了一阵烟。  谁脑子有病才会和地府的判官硬碰硬,她场面话说的痛快,这会儿溜得倒是更快。晏成伸手想要去拦,竟一个失神眼睁睁看着她从书文阁飞了出去。  “判官大人,这私情给的倒是痛快啊。”这声音里全是嘲讽,晏成转头看见一身黑衣的鬼怪,他竟不知道这黑无常是什么时候跟到了这儿:“你让我弟弟出去救那小仙人,自己却把地府的底都交出去了?”  他知道这年轻的鬼官难缠,只一言不发的从他身边走过,却被那孩子气的鬼给拦了下来:“这地府从阎王到引路的小鬼,只剩判官这张老面孔了呢,小人给判官提个要当心的醒儿。”  “你要看的不是我当不当心,而是你怎么提一提那半吊子的法力。”  “小人不是岁数小吗,一百多岁到这个位置,还望判官大人多照顾照顾,论情分我们还要喊大人一声师父。”  “我对我的徒儿,可没什么好脾气。”晏成的表情十分阴沉:“滚回你的黑白洞。”  黑无常看着他那张脸倒是扯出一个笑脸来:“那儿我可呆不住,这不才出来走走,恰好看见这一出。判官大人如今有恃无恐,连硬闯书文阁的都能放了,莫非大人是不想在这地府呆了?”  晏成直接反手给了黑无常一道仙力的耳光,他年长千岁,法力又极其深厚,这一耳光打的他站不稳的往后踉跄了一步,晏成没去看他狼狈的样子,语气却是不怒自威:“你那点猜测最好留在别处。我教了你们,也能废了你们。”  黑无常被他打这一巴掌倒是看不出生气,他用胳膊顶着地面,舌尖顶了顶脸颊带着笑爬起来:“瞧我这话,大人对地府的心有谁能比得上。要不然大人是如何能在这位子上呆了这么久呢?”  他把如何二字咬的极重,像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晏成知道年轻人的心性,但这么蠢的倒是见得不多。  “白无常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哥哥?”他说的随意,却直接戳在了黑无常的痛楚。  黑无常的笑僵在脸上,语气虽仍是在笑,却夹杂了几分因为愤怒而不自觉的颤抖:“他有我这么个哥哥,是他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