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丛林深处,一个黑衣男子静静躺在河边。
腹部狰狞的伤口潺潺的流着鲜血,全身上下泛着彻骨的寒冷,男子缓缓睁眼,入目之处猩红一片。
他眼神涣散,大脑迟钝的思考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是被他鲜血染红的河水。
看样子,他被冲到了岸边。
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发白,也不知道在河里漂了多久。
天色还没有完全黯淡,几颗繁星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挂在天边,幕迟挣扎着站起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血沫掺杂着碎肉一齐涌出,染红了脚下的草地。
他形容狼狈,全身上下找不到几块完好的地方,数不清的刀伤剑伤深可见骨,狰狞的翻着红肉,右手不正常的扭曲,腹部被开了一个大洞,隐约还能透光,看上去颇为恐怖。
动了动,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好像也断了。
幕迟垂首,眼中却没有丝毫对伤势的担忧,仿佛察觉不到自己命不久矣,左臂一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快准狠的接好了自己的右胳膊。
一个样式奇特的黑色镯子随着他的动作自袖中显露,此刻突然闪烁起红光,在昏暗的丛林中很是显眼。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值低于临界点,系统检测剩余生命时长已不足十天,警告,警告……”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幽幽的红光映照在他深邃的眸中,看上去诡异莫测。
“你不是说,我的命数已经改变了吗?”
系统声戛然而止。
“呵。”
幕迟扯了扯嘴角。
“等……”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系统连忙出声,向来不掺一点感情的机械音竟然显出了一点急切。
不过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幕迟一扬手,毫无眷恋的将手镯扔入了湍急的河中。
“废物。”他淡淡开口,无动于衷的看着这自穿书伊始便一直带在身上的系统被水流淹没,突然扯出一抹笑来,似乎很愉悦的样子,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忍不住又念叨了一遍。
“废物。”
幕迟的外貌极佳,几缕湿发盖住了他小半张侧脸,勾勒出俊秀的线条,细腻的肌肤在润泽的长发中若隐若现,唇色很淡,此刻更是苍白如纸,衬着那满身伤痕,看上去羸弱而又狼狈。
可他的眼睛太冷了,哪怕是在如此绝境,依旧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冷厉,随便扫一眼都令人不寒而栗,给人一种下一刻便能绝地逢生的错觉。
他确实死里逃生过数回,但这一次……幕迟抿了抿唇。
这丛林位置隐蔽,草木茂盛,河岸边的野草足有半人多高,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长势可喜,下一刻,一只修长却沾满血迹的手伸来,毫不留情的扯掉了最健壮的那把,随意地塞进了腹部狰狞的伤口中。
血已经流得差不多,很快便被杂草堵住,但灵力却依旧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泻,残留的剑气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幕迟能清楚地感觉到自身境界在不断的下跌,这一剑,毁了他的根基。
可他却好像不知道痛为何物,漠然的处理好伤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
有人说,将死之人若是有未尽之事,便会成为执念。
幕迟已经走了整整七天。
他状态很差,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只凭着一股执念,拖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这七天时间,他修为已经从地阶跌到了三阶,连基础的御剑都做不到了。
不能御剑,那就只有步行。
刚接好的腿不知什么时候又断了,可能是路上摔了一跤,不过没关系,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快了,就快到了。
幕迟这般想着,但其实他意识早已模糊,甚至连自己要去的是哪都搞不清楚。
但他知道,那个地方很重要,若是不去,他死不瞑目。
淡淡的血色脚印铺了一路,长到一眼看不见尽头,幕迟又走了许久许久,直到夜幕低垂,四周漆黑,抬头一片虚无,提醒着他这个夜晚没有星月。
太黑了,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究竟是天黑了,还是他已经看不见了。
不过下一刻,一个石洞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洞口表面浮着禁制,在一片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上面的灵力波动很熟悉——是他自己的灵力。
触摸到禁制的那一刻,幕迟涣散的意识骤然清醒。
不过他明白,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没人比他更清楚系统的计算能力,它说他只能活十天,就绝对不会多一秒。
况且这一路奔波,他可能……连十天都坚持不住了。
幕迟嘲讽的笑了笑,看向山洞。
居然……来了这里。
洞内静悄悄的,看样子无人居住。
但他知道,这里面关着一个人。
他锁的。
有一瞬间,幕迟神情几乎是复杂的,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往常那淡漠的模样。
禁制并不阻拦他,轻而易举的就走了进去,不过刚迈出一步,他突然又顿住了。
洞口有一块光滑的石头,能隐约映出人的模样,虽不甚清晰,却也清楚的照出了此刻幕迟的惨状。
他还穿着七天前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在长途跋涉中沾满了污垢,腹部的伤已然化脓,腐肉新肉和杂草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这几日中不断的结痂又裂开,有一处烂得严重的,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好久没这么狼狈了。
幕迟生平头一次生出一种名为庆幸的心理——他还剩了一点灵力,可以勉强捏个清洁咒。
这副模样,可不能叫里面那人瞧见。
清洁完毕,他又打开储物戒,看了一眼里面满满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