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厅出了侧门就是一条长廊,长廊的两边都是包间,大约有十几个。
我顺着长廊走,走到尽头便出现了左右两条路。
我在原地顿了数秒,在经过左边第二个包间时,门虚掩着并未关严,里面模模糊糊飘出一句话来:“父亲,您把周容恪的工程批了?那梁穆军那边怎么办?咱们不是已经答应了梁穆军?这……”
我脚步一顿,本能地微微侧眸看向那扇包间的门。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年老,“永和,凡事不要太过较真,咱们是答应了梁穆军没错,但咱们也没有拒绝周容恪。有的时候,你要学会圆滑做事。”
年轻的男人说了句是,顿了顿,又道:“那方才,周容恪就是来跟您谈工程上的事吗?”
屋里传来一阵细碎地脚步声。
我不由得往门口一侧的墙壁旁贴了几分。
大概过了十几秒,屋里的脚步声远了些,好像在什么地方站定之后,年老的男人才又继续开口道:“他没有跟我谈工程上的事,他只是来陪我下棋。”
年轻男人似乎有些意外,重复了一遍,“下棋?”
年老的男人嗯了声,“永和,你过来看看这盘棋。”
屋里静了半分钟左右,年轻男人的声音才又再次传来,“从战况上看,白子虽然略占优势,但黑子只要走这一步,便能一招制敌。这一局,应该是黑子赢。”
年老的男人问他,“那你觉得,我和周容恪谁是黑子,谁是白子?”
年轻男人想也不想,直接道:“父亲棋艺高超,自然是父亲是黑子。”
年老男人却长长叹了口气,语调有些无奈,“你想错了,黑子是周容恪,而我是白子。但就在刚才,周容恪却装作看不出路数,主动弃子认输了。”
年轻的男人略一停顿,笑了笑,“父亲,周容恪这是在讨好您。”
年老的男人却忽然抬高半分声调,训斥道:“糊涂!亏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怎么什么事情都看不明白!”
年轻男人默了默,良久才又出声,“请父亲指教。”
年老的男人复而又叹了口气,“永和,凡事多动动脑子,别什么事情都等着我来告诉你。你看梁穆军,他锋芒毕露,人人都忌惮他三分。但也正是因为他这份锋芒毕露,他才很有可能会变成出头鸟。而周容恪,他是一个懂得退让一步的人。有的时候,懂得敛其锋芒,要比锋芒毕露的人更加深不可测。永和啊,日后你一定要对周容恪多加提防,他是个比梁穆军更加可怕的人。”
年轻男人再说了什么我没有去听,我放轻了脚步,然后快速离开。
如果我没有猜错,方才在屋里的人,应该就是郑厅长和他的儿子。
我匆匆回到宴会厅,宾客已经基本入座。寿宴是以桌餐的形式摆开,正中央是舞台,台下是八人一组的桌餐。
我拉住一个服务员,问他周容恪在哪一桌?
服务员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请您跟我来。”
我对他点了下头,然后在他的引领下向舞台右边的第二张桌走去。
周容恪已经入座,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座位上喝茶,而在他斜对面还坐了一个男人,因为离得远,我没有看清。但等我走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梁穆军。
服务员先我一步恭敬唤了声:“周老板。”
周容恪与梁穆军同时抬眸,目光同时落在我的身上。
梁穆军似笑非笑叼着一根烟,微微启开的唇缝里吐出一口烟雾。
这么一看,梁穆军的眉眼其实跟周容恪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周容恪更加成熟稳重,而梁穆军痞了些。
出于礼貌,我尊了他一声:“梁老板。”
梁穆军唇角浮现一抹很趣味的笑意,他伸手握住酒杯,他的手非常大,骨节很深,看上去野性十足,一看就是很有力量的男人,“周太太,我们又见面了。”
我礼貌微笑,但并没有接话,然后安静地走到周容恪身边坐下。
然而,我刚落座,周容恪和梁穆军便同时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
我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儿,但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太对劲儿。
我就这么一直安静地坐着,周容恪和梁穆军时不时搭两句话,都很官腔。
宴会快要开始的时候,侍者又领了几个宾客过来坐。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这一桌,除了我以外,居然全部都是男的。
我下意识扫了眼周围,发现这次的排座仿佛是按照性别,男的跟男的一桌,女的跟女的一桌。
我顿时尴尬了,不着痕迹看向周容恪。
周容恪感受到我的目光,闷闷地笑了声。
我料定周容恪早就知道要按性别排座,但他却没有提醒我。
我用脚去踩周容恪的脚,踩得很用力,但周容恪似乎感受不到疼,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有些垮了脸。
周容恪这才轻咳一声,半开玩笑地对在座的人道:“让各位见笑了,也怪我,上次在外面应酬喝多了酒,这次我们家领导怕我再喝多,专程过来监督工作。”
周容恪话落,在座的几个男人除梁穆军之外皆都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更是打趣附和了一句:“看来咱们的周老板在外面风光,回到家也是个不敢说话的主。”
周容恪笑着点了点头,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