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好久,他忽然问:“你最近怎么晚上都没有出来?”
宋疏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问题,她因为蹲在地上,便对着他的靴子回答道:“我最近都白天出去,夜里出门不太安全,虽然我还没照过镜子,不太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但是你晓得,这世上有些男人很混蛋,他们基本上只要是女人就行。”
谢初静不解:“你没照过镜子?”
宋疏桐对着那双脚笑:“你该不会不晓得铜镜挺贵的吧,不是人人买得起的,我只照过水面,模模糊糊见过自己的脸。”
谢初静默然片刻:“宋丞相一家对你不好是么?”
宋疏桐对着谢初静的脚耸耸肩,仿佛他的脸长在脚上:“他们对我好不好,我都无所谓。”
谢初静终于忍不了,他盘腿坐了下来,坐在她对面。
宋疏桐对着谢初静的面具“啧啧”了一声:“这纯银的吧。兄台,你又是出来行侠仗义吗?你还需要雇人吗?”
谢初静冷冷别开脸:“不需要!”
他想到她连个镜子都买不起,烦闷地问了一句:“我不是给你三千两了吗?”
宋疏桐很无辜:“我都花完了啊,你不知道京城物价贵啊。”
谢初静便想起她那日把银票都给了一个乞丐,不管她跟那乞丐有什么渊源,她救残扶弱和他行侠仗义本质上是同一件事,并不应该受到指责。
他便不说话了。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暖场小达人宋疏桐开始没话找话:“兄台啊,你会不会那种武术,就是一拳下去几百个人都飞了那种?”
谢初静无语道:“……那不是武术,那是法术。”
宋疏桐有点失望:“原来不可以的么?”她的目光瞟了一眼谢初静宽阔的肩背:“我还以为你行呢,你看起来健壮的像头骡子。”
谢初静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健壮的像头骡子,这是你骂我是畜生的委婉说法吗。”
宋疏桐立刻道:“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说你像头骡子只不过是一个充满爱意的调侃而已。”
谢初静理直气壮道:“你又不是没骂过。”
宋疏桐:“我骂过吗?”眨眨眼,自己又回答道:“好像骂过。”
他把她丢在死人堆里的时候,她是气急败坏地这样骂过,骂人的已经忘了这件事,想不到被骂的却至今耿耿于怀。
宋疏桐突然觉得有点尴尬,索性捧着腮帮子欣赏景色。
坐在钟楼的顶端,整个京城尽收眼底,褪去了繁华和喧闹的街道,到了晚上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廊下随风飘动着的一串串灯笼,伴着打更人悠长的更鼓声,把真实的世界变得如梦似幻,美的像一篇古典童话。
这样的夜色可以荡涤人心。
宋疏桐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喃喃道:“真美啊,你常常来这里吗?”
“有时候会来,坐在这么高的地方,会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内心很平静。”谢初静浅浅地叹息了一声:“说了你也不会懂。”
“我怎么不懂,我也常常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像看客,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就静静地看着,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牵绊我。”
谢初静抬眸看向一个地方,目光微动:“可惜,但凡在世之人,怎么能没有牵绊呢?总有些身不由己的事要做。”
宋疏桐一时无话,她现在的处境也十分被动,这是一本文没错,她是创作者没错,但她也是局中之人了。她面对的一切,都是她的生活。
怪不得张爱玲会说,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不过宋疏桐只沮丧了一小会儿,就开始自我打气:“也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嘛,像你这样戴上面具,谁都不认识的时候,不就没有挂碍了。你四处行侠仗义,一定见过很多不寻常的人和事吧?”
谢初静迟疑了一下,说了半句:“算是吧。”
后半句他没说,行侠仗义的时候,面对的大多数都不是好人,也不是好事。
宋疏桐顺着谢初静的目光望过去:“那个地方是紫禁城吗?”
谢初静:“是。”
“兄台,你武功这么高,你一定进过紫禁城吧,那你有没有……”
她笑了一下,暗搓搓道:“我知道你肯定偷窥过皇帝那些貌美的妃子,我保证不说出去。”
接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有兴奋、期待、激动,艳羡、神往,或许还有些羞涩。
“我就想问问你见过太子谢初静吗?他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霞姿月韵、鹤立拔群!我听人说太子殿下不仅长得英俊不凡,而且还文武双全呐,是天命风流的第一美男子。”
他可是男主哎,能在她笔下配得上男主二字的人,当然是非同小可的男人。
宋疏桐说完这些花痴语录之后,还特别不争气地咽了咽唾沫,满怀期待地等着谢初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