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的脸色倏然冷凝,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愁得。
兰皎用手抚摸虞渊的胸口,帮他顺气:“明月莫急,先礼后兵是文明之邦的传统美德。一般先是言语谴责,警告敦促外族不要为了一己私欲为非作歹,实在不听劝,再武力镇压。况且不是每个魔都死有余辜,不排除有好魔不害人嘛。”
话虽如此,但虞渊仍觉头疼:“你不要说了,让我静静!”
兰皎闭嘴,心想:我虽良善,但分得清是非黑白,祸世害人的恶魔我拼死也会除掉,可如果那个魔是你,叫我怎么下得去手?
午后,虞渊不许兰皎午休,罚他抄《浊世涤魔卷》。
兰皎独自在明静堂中托腮抄书,抄着抄着,手中的笔逐渐有了它自己的想法,开始在宣纸上作画。
兰皎没学过画画,但和虞渊朝夕相处,他的模样早已镌刻在脑中,下笔有如神助,一副《孤芳自赏男仙图》一气呵成。
这幅画主要体现“孤”字。一个清雅绝尘的男人负手站在山洞外的绝壁上,抬头望天,衣带墨发随风飞舞,层叠的山峦云海中,他孑然独立,身边虽有彩蝶环绕,脚下有一小兽作伴,但他孤独寂寞的神态宛如空谷幽兰,独自盛开。
这神韵直入人心久久不散。
兰皎举着自己的画作欣赏了良久后将画卷起来,慎重收藏好。
刚收起画,一串清脆的铃声随风而至,兰皎赶紧把先前抄书的宣纸铺开,伸舌润了润笔尖,有模有样地誊抄仙书。
虞渊来检查兰皎的作业,看他两个时辰只抄了半页纸,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
兰皎正要为自己辩解,忽闻苍景空在外喊道:“大师兄,有你的信。”
什么信?我没交笔友啊。
兰皎纳闷地打开门,苍景空手里捏着一个胖白鸽,这家伙莫名有点眼熟。
苍景空扯下胖白鸽的胸毛,用嘴吹飞。胖白鸽嘤咛一声,双爪绷直,露出细腿儿上的脚环。
兰皎想起来了,它是好莱坞的信鸽,以前帮叶郁青传过情书。
“叶郁青找我干嘛?”兰皎沉着脸问。以前自己不是叶郁青的对手,现在应该有得一拼。
“不是叶郁青让我来的,是皇城虞公子让我捎的口信。”
皇城姓虞的兰皎只认识虞汐。
兰皎有点诧异:“你不是好莱坞的走狗吗?为何替虞公子捎口信?”
胖白鸽:“好莱坞的人只顾自己潇洒快活,不管传信使的死活。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到苞米了,就偷偷到皇城传讯部门谋了份兼职。我业务熟练因此受到皇城名门贵族的青睐,帮他们递个情话、传个试图谋反之类的密文。”
……谋反都敢传?这胖鸽子的胆子跟它的体型一样肥啊。
兰皎没兴趣听十八线小动物的打工生涯,问道:“虞公子给我传了什么话?”
胖白鸽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做出风流不羁的姿态,浪声浪气道:“小皎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年不见如隔四千三百八十个秋,日月如驰,你在山里还好吗?”
兰皎打了个哆嗦,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哪个虞公子?”虞渊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兰皎差点脱口而出“你皇侄”,幸好苍景空打岔,捏住了胖白鸽的尖嘴:“你给我好好说话,想逼我把隔夜饭吐出来,你好打牙祭吗?”
胖白鸽委屈:“我司有规定,传口信必须模拟传信人的神态语气,否则扣奖金。”
苍景空为虞汐抱不平:“我那才高八斗,雅人深致的师叔公怎会是你这幅鸟样,信不信我投诉你恶意抹黑客户形象?”
“别呀,”胖白鸽一怂到底,“既然你们不愿看我模仿,我就不铺垫直说了。”
“说。”
胖白鸽:“小皎儿,我对皇叔的思念你有没有带到?若带到,就在鸽子腿上系一根蓝线,没带到,系一根白线。见白线我必亲自上山教你什么叫诚实守信。”
兰皎额头冒汗,天天和虞渊在一起竟把这茬搞忘了,实在对不起师叔公给的锦衣玉食和应龙腰牌,虽然那腰牌没什么卵用。
兰皎琢磨虞渊听到皇叔两个字应该知道来信人是虞汐,这也算间接表达了他的思念之情,系蓝线没问题。
虞渊的口信还没完,胖白鸽又说:“分别四年,我日夜盼鸿雁书回,左盼右盼盼了个寂寞。我养的那只白眼狼尚且知道报答恩情,隔三差五给我叼几只野鸡野兔聊表寸心,人竟薄情不如狼,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
兰皎被怼得连连后退,抚胸娇喘。
我从小练习嘴炮神功,以为天下无敌,殊不知顶峰之上还有巅峰,是我年少轻狂了。
胖白鸽:“所谓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大人有大量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你若非忘了师叔公,便是在山里努力修炼,我希望是后者。注意我的微笑,毕竟师叔公自尊心强,从不记仇,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此次飞鸽传书的主要情感表达完毕,接下来要说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