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各行其道(1 / 2)入赘首页

林不羡想了一夜后知后觉明白了许多事情。

诚然,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确给予厚望,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自从将家族掌管权交给林不羡后是为了“避嫌”也好,为了历练自己也罢,林威一年中在府内的时候很少大多数都是带着自家母亲四海云游只有中秋,除夕、上元节,下元节,这些特殊的日子会提前回来。

今年的情况比较特殊外面和林府都是多事之秋林威的坐镇让林不羡安心不少并心存感激。

不过林不羡知道:林府的这些明面上的家业,不过是府上的半片江山由于祖上独特的分家制度,导致南林府目前掌握的这些产业,或多或少都有些分家的股份在,这些铺面产业,更准确地说是整个“陇东林氏”共有财产只是南林府占的比重较大而已。

按照燕国的法律若是铺子的股份非一家所有涉及到变卖时要所有的股东都点头并签下契书官府审核通过铺子才能变卖。

林不羡细细盘算了一下,如今林府的资产中,真正允许南林府随意支配,变卖的,只占三成。

也就是说,林威交到林不羡手上,所谓的林府大权,连半壁江山都算不上。

除了看得见的金银,南林府还有一项分家不具备的隐形财富,那就是林氏一族从先祖时代开始,累经三代,用山高海深的金银堆出来的人脉。

而这些人脉,全部都掌握在林威的手中,曾几何时林不羡也有过英姿勃发的时刻,怀着为家族奉献终身的觉悟,向自家父亲讨要过这些人脉资源。

但结果却让林不羡很难堪,林威告诉林不羡:那些人脉都是双刃剑,用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并不适合交给一介女流。一来女子抛头露面太过显眼,根本无法与之密会。二来,等到他们老两口百年之后,一旦权衡不好,这股力量必然反噬。不如就由他亲自掌握着,等老了带到棺材里,也为林府减少一份隐患,就当是断臂保平安了。

那时的林不羡很愧疚,她想:事实的确如父亲所说,自己一个女子,如何私会外男呢?而那些“朝廷命官”们,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会见自己?

再后来的两年中,林不羡对此事绝口不提,可昨日书房的事情引起了林不羡的猜忌,如今自己已经有了“夫婿”,可父亲不仅丝毫没有将人脉透出来的意思,甚至还不想让云安代替林府与皇族势力周旋。

再加上林威隐瞒了九姨娘刘氏有孕的消息,林不羡终于清醒了。

原来,父亲把家业交给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此就可将分家的质疑和压力转嫁到自己身上。

事实是:林威从没有停止过纳妾的脚步,即便宁王不送,他也以每年一位的速度扩充着后院。

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薄德”无子,能养活一个嫡女已经心满意足的父亲,从未放弃过老来得子的梦想。

如今刘氏不过是刚刚有孕,连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他便堤防起她们母女了。

林不羡多么希望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测?昨日,林不羡下了一道命令,命令外面的桩子秘密监视林府所有出口。

今日晨起,林不羡接到一份密报,上面说昨夜丑时三刻,从林府后门拉出去几辆马车,出了林府后一路向东,混入等在城东的丝绸车队里,从东城门出了城。

林不羡也从自己的渠道得知:九姨娘刘氏,昨夜回屋后便“闭门不出”,据说是生病了。

林不羡心凉了半截,刘氏哪里是病了?分明是被自己的父亲秘密送走了。

这个孩子,不管是什么时候有的,既然家主没有宣布,便视作没有,眼下全国守制,再传出有孕的消息,那便是犯了忌讳。就算自家父亲舍得颜面请稳婆,大夫来判断孩子受孕的日子,证明并非守制期所出,可那样势必会引起自己和母亲的不满。

毕竟林府是有平安脉规矩的,再加上月事不来,很容易就能断出喜脉,既然有了孩子为何不说?

林不羡思来想去,总算是摸清了林威的全部顾虑。

或许这个孩子受孕的日子与太子薨逝的日子很近,林威不敢冒险。再有就是,如今林不羡羽翼渐丰,将府内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云安又和林不羡同心同德,这让林威感到了一丝压力。

若是刘氏怀的真是男孩,林威狠下心来与林不羡母女撕破脸,收回权力倒也值得。

可万一又是个女儿呢?林威已经不年轻了,膝下只有林不羡这一个嫡女,为了一个庶出的女儿与发妻和接替自己独当一面的嫡女闹出龃龉,显然不智。

将孩子秘密送出去,除了有些委屈刘氏,其余的就都完美了。

若是一举得男,就在外面养个几年,等风头过了,再以外室所生之子的名义抱回来,年龄上做做手脚,便彻底没了风险。

而且,等孩子会跑会跳,明白事理,林威大可以将之养在膝下,亲自教导,旁人想要谋害这个孩子也难!

或者也可以直接让林不羡和云安出了林府自立门户,将这个孩子过到林夫人的膝下,永绝后患。

当林不羡站在林威的角度去思考过后,不得不感叹林威的深谋远虑,也难怪父亲那个看似闲云野鹤的性子,却能将分家死死压制这么多年,即便他膝下无儿,也没容得分家翻出一点儿浪花。

次日,林不羡便如常到林母那里去请安,经过一夜的思考,林不羡决定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自己的母亲。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林不羡感觉她亲手把自己的心给撕碎了,血流成河。

告诉与不告诉,代表了两个立场,也代表了两个选择。

若将刘氏有孕的消息告诉林夫人,那便是家事,林不羡选择以女儿的身份,请母亲出面一同解决这个问题。

不将刘氏有孕的消息告诉林夫人,那便是公事,林不羡选择以林府当代掌权人的身份,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垒,直面这个问题。

可之后呢?之后的事情,林不羡却没有想好。

即便她已经吩咐下去,让人秘密监视刘氏的动向。

若刘氏生的是个女孩儿,林不羡觉得以自家父亲的性格,大抵会赠给刘氏一笔足够安度晚年的安家费,全当无事发生。

若是儿子呢?这也是林不羡的苦恼所在。

她实在是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将危机扼杀在摇篮里。可林不羡同样不愿意耗尽心力去为他人做嫁衣。

自己为了这份家业,几乎奉献了全部,多亏遇到了云安,才免去了终身不幸的下场。

为了让林府度过危机,自己和云安已使出了浑身解数。林不羡实在不愿看到:再过十几年,自家父亲突然从外面接回来一个男孩,开宗祠,召族人,当场敲定他继承人的身份,然后再用“你终究是个女子”的话来驳斥自己。

凭什么?

或许是在云安的身边耳濡目染吧,林不羡一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心头便燃烧着一股火,她好想问问自己的父亲:女子又如何?当初说要将家业交给自己的,不也是您么?

“女儿啊!你怎么了?”林夫人的一声呼唤,将林不羡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不羡看了看满眼关切的母亲,突然发现母亲的头上有几根醒目的白发,林不羡心中苦涩,问道:“娘,您怎么有白头发了?”

林夫人轻笑道:“过了今年娘亲都五十了,不是说五十知天命?这过了五十岁的人啊,大概就知道自己寿数几何了。有一两根白头发有什么稀奇?”

“女儿不孝,让母亲操劳了这么多年……”

“你这孩子,别说这些疏远的话,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是不是娘亲昨夜吵到你了?怎么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

“女儿没事儿,就是最近府内的事情有些杂,太耗神了而已,娘亲不必担心。”

“要不然你和娘到清虚观去住一阵子吧?正好避避风头。”

林不羡心头泛苦,暗道:若是这个节骨眼再躲出去,等咱们回来,林府便没有我们母女的位置了。却笑着哄道:“娘亲难道忘了?玄一道长说,所有玄字辈的天师都奉旨入京了,我们又去做什么?”

“也是,哎……这个时辰,道长和安儿应该已经出城了。”林夫人喃喃道。

想到云安,林不羡又是一阵惆怅,若是她在……一定能给自己出个好主意吧?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许多大事自己都独自面对了,经历了这么多,怎么突然又有了依赖心呢?

林夫人见自家女儿又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说道:“女儿啊,安儿那个脱缰野马的性子,你若是压不住,就早早生个孩子出来,说不定有了孩子,他就能收收心了。虽然这世道乱了,但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我可听说安儿在外头弄了个宅子,里头养了些个莺莺燕燕的,正好这个节骨眼他也不能过去了,你不如趁此机会拿出当家主母的气魄来,借着守制的名头将她们都打发了吧!免得过了守制期后再出什么幺蛾子。”

无心插柳柳成荫,林不羡的心头如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她突然就想起了云安之前和自己提过的“小林府”计划!

这个计划,不正好对着眼下自己的局面吗?

若是能成功,既能免去与他人做嫁衣的结局,又能最大程度避免他们父女的正面冲突!若是运营得当,即便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父亲真从外面接了一个“继承人”回来,那交到他手上的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那孩子真有本事,就着林府残存的家业,自己打出一片天下也未为不可。

反正……在自己这里,任何人也休想坐享其成!

“母亲,女儿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了。”

林夫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戳中了女儿的痛处,劝道:“娘就是随口一说,安儿这孩子本性不坏,他一定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女儿知道。”

……

林不羡一路疾行回到了书房,云安在提出“小林府”计划的时候,直击过林府股权问题的弊端,而眼下的事情,更是印证了云安所断不差,静水之下的暗礁正一桩桩一件件地冒出来!

林不羡关上书房的门,来到书案后,一边研墨,一边回忆云安所说的“股权回购制”以及股权的期限问题,思索着如何将之系统地提炼出来。

云安的“小林府”计划,本质上是做空南林府,暗度陈仓,用亏空出去的银子充实属于她们的“小林府”。

南林府里倾注了太多林不羡的心血,她原本不想做的太绝,只打算适当“引流”让林府失落燕国巨贾的位置,跳出这个火坑即可。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留下来的,都可能是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