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岳的后槽牙轻咬了两下,忽然听到有人叫了裴清一声,跟那晚在会所的是同一个人。
“裴清,我叫你等我,你怎么先跑出来了?”那人的声音带了点醉意,还掺合着暧昧的笑。
这声音樊岳认得,是他之前经纪公司振野文化老板的儿子贺凌瑞,一个恶心过头的男人。
裴清脸上的表情明显慌了一刻,他飞快地皱了下眉头,转而朝着那边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
人下意识的反应永远难以隐藏,所以刚刚的一切都落在了樊岳的眼中。
贺凌瑞离得比较远,裴清过去得及时,樊岳的身影又刚好被保姆车和柱子给挡了个结实,并没有被发现。
彼时,停车场里的安静因为贺凌瑞的到来而被打破,两个人在那边乱糟糟地不知道说着些什么,樊岳也没心思听,兀自拉开保姆车坐了进去。
周围的一切都随着一声闷响归于一片寂静的黑暗。
他坐在车里,呼吸顿时有些困难。
停车场的湿冷并没有对车里的闷热起到任何缓解作用,他明显感觉到车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却没有半点要开门通风的意思。
过去的种种在脑子里飞快地划过,樊岳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只差一点就快要窒息——
“唰”的一声,车门被人打开,他的手臂连带着整个人都往身后猛地仰了一下,樊岳重重地靠在了座椅背上。
“樊岳,你……”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霎时间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樊岳艰难地抬起眼,见夏谨呈的脸背着光隐在一片昏暗里,他看不清楚,但隐约看得出来知道这人正皱着眉头。
“夏总,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只冰凉的大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掌心的凉让他瞬间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夏谨呈的语气微冷,“怎么这么热,何乔侨人呢?”
樊岳摇头说了句“没见着”,就觉得嗓子干得发疼。
夏总扯住他的手臂,把人给从车里拽了出来,“能走吗?”
被他这么一整,樊岳还愣着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人总算从阴影中露出来的脸此刻像是被阴云笼罩着,俨然一副“你不听话就立刻处死”的模样。
樊岳木然点头,哑着嗓子:“可以。”
“走,我送你去医院。”
“啊?不用了,我回去吃药——”樊岳倒并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估摸着就是临出来时冲澡着了凉,回去再吃几片药就好了。
可夏总那冷冰冰的眼神生生把他的后半句话给吓了回去。
樊岳:“……”
面对着夏谨呈他总是显得那么无力。
脑海中忽然晃过了两人初见那天的场景,樊岳怔怔地望着身前那人的背影,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
从上车开始樊岳就晕晕乎乎得没清醒过,浑身烧得滚烫却还觉得冷,隐约感觉有人在他身上披了件衣服,他眼皮子太沉了睁不开,只沉声说了句:“谢谢夏总。”
“你先别说话,睡一会儿。”夏谨呈的声音响在耳边,莫名地让人安心。
樊岳:“恩。”
他就那么睡在车上,中途醒了几次也记不清了。只觉得有人扶着他下了车,随后有冰凉的液体顺着手背的血管缓缓淌进身体里,让他体内的滚烫感得到了片刻的安定。
——“小岳,答应妈妈,以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好吗?”
——“呸!长得简直跟那个贱.人一模一样,倒胃口!”
——“小岳别怕,以后跟着舅舅舅妈过。”
——“樊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樊岳……”
乱七八糟的声音响在耳边,樊岳的脑子里一团浆糊,那团浆糊似乎还在不断地膨胀,撑得他的脑袋快要炸裂——
猛地睁眼,樊岳被不知道哪儿来的白光晃了一下,他微眯了眯眸子,眼前景物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
周围是完全陌生的感觉,陌生的天花板,墙壁,陈设……就连屋子里的气味都是陌生的。
樊岳拧了下眉头,挣扎着坐起身来。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前不久他似乎也是这样在医院醒过来的,只不过今天换了个地方而已。
樊岳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家具,发现这个屋子里的风格竟然有些莫名的熟悉。
那人端着粥进来的时候,他刚好坐在床边猫着腰穿鞋。
樊岳身子僵了一下,抬眼怔怔看着夏谨呈皱着眉头把粥端了过来。
“醒了,吃点东西然后吃药。”夏总说。
果然又是这样。
樊岳苦涩地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喑哑难听。
他把东西接过来,“又麻烦夏总了。”
夏谨呈杵在那儿看着他,目光淡淡瞟向他手里端着的粥,沉声说了句:“还好。”
其实樊岳不是没想过,为什么自从第一次遇见夏谨呈之后,每次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出现的都会是他?
从来没见过哪家的老板会对跟自己没有特殊关系的艺人这么上心,他也不敢去想夏谨呈对自己这么好的用意。
因为他并不希望是那样。
这会儿夏谨呈见他端着粥跟药一动不动,眉头不由锁得更紧了,却还是故作镇定地问他:“怎么,怕粥里有毒?”
樊岳摇头,“不是。”
夏谨呈眉毛轻挑,“这么笃定?”
屋里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一阵凉风带了淡淡的香气,跟夏谨呈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樊岳吸了口气,抬眼对上那人的目光,“因为我对夏总还有用。”
这话一出口,夏谨呈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才露出一抹笑。只不过那笑意淡淡的,像是带了点自嘲的意思。
“记得吃药。”他留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出了房间。
屋里只剩了坐在床边上的某人。
樊岳垂下眼,看着碗里的白粥泛着很浅的褐色,升腾着的热气也带了淡淡的糊味。
很显然,这跟之前每天送到医院的粥并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他忍不住抬眼朝着门口看了看,这粥怕不是夏总亲手做的?
能吃么……
还没得出结论,胃就不适时地叫了两声。樊岳皱着眉头看碗里的粥,终于还是扛不住饿拿起了勺子——
“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