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为何会这样?依父亲所言,首伯神君已经把自己的情况告知晏光神尊,为何阶梯上还有这道压力呢? 少安仍然牢记那句“不可恃弱任意妄为”,也不愿意再节外生枝,让母亲回去,自己慢慢往上爬。 只是,好重,肩膀好重,脖子好重,全身都好重。 头上的天空,六龙战车已经快走到最西边,即将完成一天的工作,漫天都是七彩云霞,把苍穹之下的东西都染上各种颜色。 但少安看到的所有的东西都闪着白光,很是刺眼。在又踩上一级阶梯后,抬起的脚突然踩空。她犹自不解,看了看脚下才明白。 哦,到了。 “真是让我好等。”晏光神尊道。 看着眼前的三男一女,少安脑子里有点迷糊,但还是歪了几下站直了身子,把手背在身后。 “天枢,当初你没有用术法,一步步走上来用了多久?” 那天枢出列,颔首道:“禀师尊,用了一刻钟。” 少安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脸,结果被一道高大的阴影挡住了视线。 “明天讲这个。” 阴影离开后,少安觉得世界都亮了。 少安看着手上那本厚厚的书,上面写有三个字,单开来读每个字都认得,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环视了一圈,发现其他三个学生也抱着同样的书。 天枢走过来,和善笑着:“你……”话都没说完,她就接住了倒下的少安,松了一口气。 天枢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叹了口气,嘟嘟囔囔地走过来捡起了那本书。 少安昏昏沉沉间听到有个声音在说:“……走后门……”,在坐下来的时候,终于清醒了一些。 天枢注意到少安手足都在微微颤抖,她本就眼精目明,更是看到了手掌上沙砾磕出来的一个个红色的微小伤口。 这可真是,少见啊,这种小伤口,别说磕出来的一瞬间就会愈合,事实上沙砾这种东西……居然是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吗? 她虽然听临渊抱怨过,这个少安临时加进来,恐怕是学艺不精资质平平,但这样看还要更怪异一点呢。 少安注意到天枢的视线,把手握成拳。 “多谢你。”少安声音细如蚊虫。 天枢摆手:“不必道谢,长翊山只有我们四位神,且每日都有三课,下课后还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有去接你,让你迷路当真抱歉。” 少安想,天枢大概不是在嘲笑自己,虽然长翊山上下就只有一条万级阶梯。 “我可以走了吗?汗味怪难闻的。”临渊抱怨道。 天枢横了他一眼,打着他出去了:“你其实是想太想阿正了吧,你一顿饭看不见他你就难受,快走快走。” 院门被关上了。 少安看着他们离开,解下小包袱,站起来把院子走了一圈,没有压力的束缚,虽然累也还是觉得身轻如燕。 一切都和苍梧山差不多,只是有些事要自己做了。 她从井里提了几桶水,灌满大桶,解了衣裳挂好,跳进去泡着。月光从天窗撒下来,可以看见娘亲做的夏衣流光闪现,几块污渍并屋里飘着的淡淡汗味都消失了。少安濯洗干净,擦着头发凑上去嗅,是家的香味。 “呼呼。”她轻笑。 屋里突然亮起来,少安吓了一跳。她穿好衣服去看,原来是每间屋里嵌在墙上的玉石发出稳定而澄透的光。她看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熄灯。 她只好坐下来打开书,就着光线往下看。 第二天早课的时候,少安很迟才到,而且还在门口逡巡而不入。 倒不是睡迟了,她根本就没睡,她只是心虚。 “挡路了。”身后弘桑冰着一张脸,眼神把少安吓得退了几步,踏进大殿里了。 晏光神尊的脸更冷:“上课。” 少安一起和天枢他们在座下正坐,听他们依次说出自己的观点,天枢与弘桑观点有不同之处,还直接辩论起来,互相不让步。 天枢与弘桑一同看向晏光神尊,目光炯炯,希望能他能做定夺。 晏光神尊没有说谁比较好,而是看向了少安:“你如何想?” 少安说不出话来,手里的那本书被卷成筒又打开抚平。 晏光神尊心里起了一股气,但还是忍住:“那你把他们观点总结一下。” 少安双手安静下来,书本变回原型。她头越垂越低,双肩耸动了一下,一滴水“啪”地打在了书本上。 不懂啊,就是看不懂也听不懂啊。 晏光神尊一口气上去下不来:“我昨日已经说过今天讲这本书,你不但不自习,连凝练观点都做不到。你,你把长翊山闲置的房间都打扫一遍!” 少安只好退下。 打扫房间虽然是惩罚,但是她发现这比面对晏光神尊还要轻松得多,因此打扫得很快乐。只是闲置的房间果然乱,每间房间都有乱摆的书,少安将之摆得整整齐齐,觉得很有成就感。 打扫了几天后,少安突然腹中一痛,胃中像被灼烧一样。 “饿。”少安眼睛粘在庭院中的树上,被果实坠弯的树枝想是在招手。 少安来到树下,蹭蹭往上爬。这里的树虽然不会像苍梧山的一样小心保护她,但她爬树的本领也不小。 她才对着一个果子伸出手,就听到一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天枢就在庭院门口。 玉露,往常不觉得非常好喝,如今饿起来,仿佛是枯旱已久的草木遇到了甘霖。 少安喝完一杯,呼了一口气。 天枢打量着她,虽然这样不太礼貌,但是少安实在是太奇怪了。 初见时就能感觉到她身上没有半分神力,受伤不能自愈,如今居然还不能辟谷。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忍不住想要打量啊。 “饿,是什么感觉呢。”天枢问。 少安思索着:“大约就是,肚子里像被火烧一样。”这样讲,大概比较形象吧。 天枢一点也不理解,她是北极冰海冰龙一族,从小到大,普通的火焰都不能伤害她。 似乎是一场根本不对等的谈话,谈话的双方都不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少安有心结交她,她对天枢印象很好。第一次见面时,是天枢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三个学生中,也是她最和善。如今她还给了自己玉露喝。说实话,晏光神尊以及另外两个小神君似乎对她有些意见,她是不意外的,但也拉不下脸,找他们要玉露。 于是她开口问:“你的名字真好听,是谁给你取的呀。” 天枢笑中带了自豪:“那是自然,天枢乃贪狼星别称,我母亲怀我时,梦贪狼星入怀。有此预兆梦,我以后定是要当贪狼星官,守卫神界的。” 她眉眼间神采飞扬,好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