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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沈家,最近事情颇多。

先是沈三老爷的嫡子骑马时不小心落下了马,伤到腿;后是远在边关的沈二老爷战场杀敌,身受重伤,却差点被诬陷了个通敌卖国,撸掉官身;最后是沈家大老爷,这个更惨,他在官场遭受倾轧,从原本比较稳妥的礼部侍郎,平调为了京兆尹。

或许会有人说,这京兆尹好啊,一京要员,掌管京都大小事务,权柄重,话语权多,怎么能算是惨?!

但那是之前。

自从近些年大晋开始昌盛崛起,京兆尹就成了个被诅咒的位置。

凡是被调到这个职位的,基本不会有人做够三年,最后要么被降职,要么被罢免。

之前还有几个更惨的,或被砍头,或被流放,竟是不到十年就换了七个京兆尹,多年下来没有一个做到升迁。

可以说,自从沈大老爷沈崴成为京兆尹后,沈家的几个小辈都自觉没了玩闹的心情。就连出门玩耍时,都会帮着瞅一眼京都大事小事,有没有鸡鸣狗盗、探子暗流,再或者朝廷嫌犯、贼眉鼠眼,为沈崴这个京兆尹操碎了心。

这日,沈家难得正门大开,气氛欢喜。

沈大夫人一早就督促下人忙活起来,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煲汤做食的煲汤做食。

大房几个平日里妖妖娆娆的姨娘们,此时也全部妆容得体,体态端庄,早早的就带着孩子侍立在侧,说着奉承话儿,缓和着与当家主母的关系。

沈大夫人听得烦了,对身后的婢女道:“带几位姨娘去旁边暖阁等着吧,这边忙乱,别冲撞了小主子。”

那婢女恭敬地福身应是,转身对几位姨娘笑吟吟道:“几位姨娘请随奴婢到暖阁,待老夫人归家后,还需得站很一会儿呢。”

几人连忙道谢:“那就麻烦姑娘了。”

“多谢夫人恩典。”

等到几人都退下,坐在旁边的沈三夫人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可算是都走了,这群人真不会看眼色,大嫂你也是惯着她们。”

沈大夫人看着她嘴角的那丝嫌弃与得意,抽了抽嘴角:“到底都是生育了子女的,而且今日还是爹娘归来的好日子,总不好给她们没脸。”

见沈三夫人还想再说,沈大夫人直接岔开话题:“弘哥儿腿怎么样了?”

沈三夫人唇畔笑意一僵,缓缓回落:“大夫来看过,暂时还不让下床,说怕动歪了骨头。”

说罢,她端起白瓷茶盏,轻呷了一口温茶,感觉这茶水一下子就没那么香了。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垂眉闭嘴一脸落寞。

沈大夫人看着她的模样,眉宇舒展。可算是安静下来了,她应该能松缓下至少半个时辰。

京城东门外,一队车马正在与门卫递交文书审核。

车队中,马车低调大气,护卫凶煞强健,拉车的骏马各个健壮俊美,打头的侍卫长带着检查完毕的文书归位,向着身后众人大声道:“启程。”

随着一声令下,伴随着马蹄嘚嘚嘚地敲击地面声,和吱呀吱呀的马车行进声,车队缓缓向京城内部驶去。

东城门附近,不少百姓远远瞧着这队伍的马车数目,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这是谁家的?进京这么大的阵仗?!”

“肯定是武将啊,你看那些侍卫,一看就是见过血、杀过人的,可不好惹。”

“诶?你们看那边那个骑马打头的,不是去年尾刚上任的京兆尹吗?可京兆尹他不是文官?”

“京兆尹是文官,又不代表他家亲族都是文官,你是不是傻?!”

“你说谁傻?!”

眼见两人就这么几句话功夫就要动起手来,其他人赶忙凑上前拉架:

“别打别打,我可赌这一届京兆尹干到下半年的,这之前都不许惹事。”

“我赌是下个月,咱们下个月再打。”

……

街道不远处的一处茶楼中,一位面色苍白的瘦弱少年坐在窗边的檀木雕花方桌旁,端着袅袅茗香升腾的茶盏,眼神执拗并灼热地看着街道上走过的车队,透过那影影绰绰的车帘,盯着其内久久不愿移眼。

直至那行车队走远,他才将茶盏送入口中,轻抿了一口,而后用帕子捂住口鼻,自喉间发出压抑着的低低轻咳。

连着咳嗽了好一会儿,他抬手端起茶盏连着抿下几口,勉强压住喉间的咳意。

“郡王,您身体才刚好,实在不宜在这里吹风。”

春日里,越是高处,风越是大,越是寒凉。

少年放下茶盏,抬起眉眼,狭长的凤目中因为刚刚的压抑低咳,泛着莹润的水光,虽身姿病弱,却五官俊美,风仪无双。

他看着方才车队离开的方向,轻笑启唇,声音难得欢快且愉悦:“松海,我未婚妻今日回京了。”

声如积玉坠鸣,雪落青松,清雅到让人耳膜都不由为之一颤。

“是的,郡王。”

“我终于,等到了。”

此时被众人议论的车队中间,一位穿着水雾色素绒百褶裙的豆蔻少女正有气无力地半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她半阖着眼、单翘腿儿,脚上的如意红珍珠绣鞋半挂在脚尖上一晃一晃,坐姿仪态全无。

沈母瞅了眼她尚未弄散的发髻,伸腿踹了她一下:“别懒了,都进城了,还不赶紧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