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陆怀瑾一本正经地回答,“行行揍我。”
“……”
算了算了不管了,自生自灭吧……
“别乱动,老实点。”徐行警告过陆牛皮糖后,转头冲张医生道,“不好意思您继续说,他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张医生说:“根据刚才的检查结果来看,病人目前身体状况还是很乐观的。除了智力受损外,其余的都是轻伤,并无大碍,伤口不沾水就不会留疤。腿上打的石膏也只是暂时的,他当时大腿被夹了一下,失血过多,没有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能拆了。”
也就是说,除了脑子坏了,其余的一切正常。
徐行又问:“那张医生,您遇到的智力损伤的病患,是都像陆…都像他这样谁都不认得,只记得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让张医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实话,其他患者要么一个都不记得,要么还是记得几个人的,而且大多伴有行为认知障碍,简言之就是痴呆。而陆先生这样的,我还是头次见,真要找个合理的解释的话……”
“大概是潜意识里的认知。”
徐行下意识去看那个安安静静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脑后被剃掉了一小块头发,白花花的头皮在黑发中十分的明显,而这块头皮的形状看起来像一只小狗,缝针的痕迹正好成了眼睛和四爪。
似乎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脑袋一转,那只小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笑得露出唇边的虎牙的陆怀瑾:“怎么了行行?看我做什么?”
“谁看你了。”徐行撇了撇嘴,摁着头把他脑袋掰过去。
“行行我老戴疼。”
“疼死你算了。”徐行放着狠话,手下动作却是轻柔了不少。
“那不行的。”陆怀瑾声音闷闷的,一本正经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行行,不能就这么死的。”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徐行咂舌,嘴上嫌弃,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真是个傻狗。
目睹两人互动且看到徐行嘴角疯狂特么上扬的张医生:……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好气哦加班还要吃狗粮。
入夜。
因为陆怀瑾的家人还没有出现,林珞珈不方便,今晚暂时由徐行陪护。
病号陆怀瑾打着点滴睡了,白色的月光洒在他床侧,而徐行坐在这片光里,垂头若有所思。
其实张医生说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印象最深的是那句“大概是潜意识里的认知。”
但他根本就没听懂,搜索了“潜意识”,还有“人傻了后只记得一个人”,还有“为什么只记得一个人”,但看来看去,都没得到一个合理又满意的答案。
目光瞥到陆怀瑾手背,几道疤痕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徐行撅了撅嘴,托着腮帮子思考,脸颊上的肉肉被挤出一坨。
好像是去年一次打架时自己抓的,因为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当时自己大三重修,郁闷又生气,天亮时好不容易睡着,但是陆怀瑾在家里叮叮当当地做饭,吵得人头大。下楼好声好气地说,未果,只能口吐芬芳。
“天天睡睡睡,你小熊吗?”当时陆怀瑾这么说。
小熊当场气炸,一爪子下去,血溅三尺,晕得自己差点背过去。
陆怀瑾从医院回来后,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赔礼道歉,但陆怀瑾坐在沙发上说风凉话,还bb他和Louis的事情,又把自己气得半死,第三次世界又险些爆发。
就这破关系……到底是脑袋哪里坏了,才会把死对头变成现在的现在这个幼稚鬼?
还只记得我一个人……
这得是多讨厌死对头才会这样啊……
“哎——”徐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把目光挪到陆怀瑾熟睡的面庞上。
原来那双眼睛总是半睁着,鸦翅一般的睫毛下垂,将眸光敛藏得十分深,可能还因为有些近视,让人觉得那目光总是似有似乎地落在你身上,琢磨不透。但现在的眼神透亮又清澈,一错不错地看着你,一眼就能看清他的心思。
之前也不爱笑,最多勾勾唇角,笑得又痞又腹黑。现在就……都忘了他其实是有一颗虎牙呢……
声线虽然还是原来低沉的男神音,但现在总是莫名有一股朝气,元气满满的亚子。
当然变化最大的就是这脑子,真的就只记得我吗?会不会还记得其他人?还有其他的事情?
这脑子变得真是,捐给别人别人都不敢要……
“行行。”
陆怀瑾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但不容置喙:“已经很晚了,你得去睡觉了。”
一大堆问题憋在心里,徐行迟疑一番,忍不住问:“陆怀瑾,你知道你出车祸了吗?”
“知道。”
“那…”徐行抿了抿唇,“做手术时有什么感觉吗?”
“像睡觉。”
徐行追问:“睡觉有梦到什么吗?”
“没有。”
兴许因为梦中苏醒,他的回答都很言简意赅,声音低低的,眼睛也闭上了。
“这样啊。”徐行有点失落地垂下来头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沮丧了一点。
其实徐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失落沮丧,反正心里就是这么个感觉。
突然,陆怀瑾轻笑了一下,声音很苏。
月亮绕到身后拥抱住他,而徐行的影子轻轻地投在他身边。
缓缓睁开眼,他不像白天那样有活力,眼睛微阖,睫毛下垂,看不清其中眸光和情绪,唇角微微勾起,猛然间让人以为是之前那个陆怀瑾。
他似乎看透徐行心中疑惑,轻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后脑子里只有行行一个人的名字,只有行行一个人的模样。其他的人,不论是长相还是名字,我一概都不记得。”
“至于喜欢,可能是因为……”
他声音本就好听,此时放低了语调,平缓了语速,像讲故事那样娓娓道来。
不疾不徐的,但莫名地听得人心躁动,听得徐行心底怦怦怦直响,就像藏了只不安分的小熊,探头探脑,爪子不住扒拉着地面,掘地三尺,想把他后面说的话给挖出来。
但是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因为的下文。
“陆怀瑾?”徐行轻轻喊他一声。
结果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徐行:“……”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