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莫云卿再出营帐,当即去找了莫云辞。远远便听见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她皱了皱眉头,大步向前。 “少将军来了。” 莫云卿点头,转念又想到昨夜那个梦,对于有人悄无声音进入自己营帐并留下一叠证据,她还是有些捉摸不透。 莫云辞坐在帐中,神色恹恹,显然是被底下人烦的。他现在一堆事情要做,上书燕王,计划排兵,军饷,抓内奸,甚至是幽州城的大小事宜。莫云卿想了想,开口问道:“何事喧哗?” “禀少将军,今天早上发现一庞然大物,我们不知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就让人先看着了。”回话的是一个兵长,据说是他最先发现了这东西。 “啊,那东西我见过,是陈兵用来屯粮的。”褐色衣服头一仰,“听说是位老先生发明的,下面有轮子,上面屯粮,方便移动。”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附近?”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们逃跑了,这东西大就带不走。”褐色衣服似乎有些骄傲,刚打了一场胜仗,就想着陈国兵败逃走了。“反正东西已经到我们手中了,也正好解决了粮食搬运困难的问题。” “不行不行,陈国狡诈,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褐色衣服一脸不屑:“切,一个死物,还能长出花来不成。” 现在别说是莫云辞,面对这些“麻雀”,莫云卿也觉得烦躁,她转头看向那个兵长:“你让人继续守着,我和将军说几句话,亲自去看看。” 莫云辞大手一挥,散了一众人,这才无奈看向莫云卿:“怎么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莫云卿笑笑地对着莫云辞,晃了晃手中的一沓纸,忽而,又愣了神,这话似乎有些熟悉……她看向莫云辞,他定了定神,叹口气道:“好消息吧。” 她耸肩把纸递上去:“昨夜有人送来了我们需要的证据。” “那坏消息呢?” “我并不知这人是谁,而且……”莫云卿撇嘴,“没人看到他来。” 莫云辞低头翻着纸张,冷笑一声:“萧光?” “好了,哥,我要去外面看看,他们到底整了什么幺蛾子。”莫云卿走得极快,腿一抬,三步并两步出了营帐,直到她已经远去,莫云辞才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说。 没用多久,就到了“陈国粮桶”所在的地方。它安安静静处在那里,看起来纯良无害,但这样的把戏,其实在山中,就听陆昭提起过。 当日和同门师兄弟们博弈,陆昭处于弱势,公孙仪死守城墙,久攻不下,陆昭便命人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在阵前,几次开战,这东西既能攻城门,又能架武器,直至最后一场战役,陆昭选择了撤兵,独留下这个庞然大物。再之后,公孙仪让人把这庞然大物搬回去,师父判定陆昭胜了。 莫云卿微微一笑,她记得自己问过陆昭为何,他的回答简洁而又明了——好奇心。 是的,好奇心,当一个东西频繁出现在你的视野,而你不清楚这东西的用途,就会存在好奇。公孙仪和陆昭是同门,也有着竞争的意思,公孙仪身为二师兄,处处被陆昭压一头,自然会好奇他手中的东西。 博弈虽是纸上谈兵,但道理却不是假的,陆昭利用公孙仪的好奇心,待这尊庞然大物入城,其中的人很快跑出来,里应外合,拿下了城门。 当师父宣布陆昭胜利时,其实很多人还很诧异,待一通解释后,莫云卿了然。故技重施,虽不明白陈国的意图是什么,但这样的把戏,逃不过她的眼。 眼神微眯,莫云卿镇定吩咐起来:“烧了。” “好,”兵长低头,“烧……烧了?” “嗯,烧了。”她就不相信,一把火还烧不出什么来,莫云卿转身,离着庞然大物远了些,“所有人守在旁边,盯紧些。” 火把扔向中央,很快燃起来,不出所料,顶层的门打开,跳出来七八个男子。所有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向莫云卿,只见她抿唇抱胸,立刻反应过来,试图去抓住跑出来的几人。 显然对方也是有备而来,他们这么多人看着,也仅是缠斗,不能将几人拿下。莫云卿看了会儿招式套路,陡然跃起,当头一击,一击即中,她转身,又和第二个人交起手来。 几个人见来了个硬茬,也不管其他,对视一眼过后,纷纷朝莫云卿这边靠拢,以一对一莫云卿稳胜,一对七,她还真没底。手下一狠,拍掉了正在交手的人,还剩六个。 脚底一滑,退出人群,再从后方抓住一个速度慢的,成功,解决一个。剩下五个素质很好,快速排阵,将莫云卿困在了阵中。耳边簌簌,起初只是微风,后来像旋风一般,这是一座牢笼,感觉不到杀气,却将人困得死。 但自古的阵法,就是为了围杀,只围不杀,没有道理。莫云卿静了静心神,阵外的士兵,显然不是这里人的对手,她也不能指望阵外的人从外面破解,所以,只能靠自己。 八人前来,围阵的却只有五人,这阵法一定有缺口,找到缺口就能出去。可是几人的速度太快,她根本看不清,那便只能听了,既然有风,那就听听风在哪里没了声音。她缓缓闭上眼睛,耳边除了风声,再没其他,不对,隐隐间,已经有了杀气,原本平静的漩涡中心,开始变得不安稳。 “哒,哒,哒……” 杀气渐漏,破绽也露出来,反手一抬,莫云卿出剑砍在人身上,原本整齐的阵法,突然就乱了阵脚。再接再厉,又是一个,她终于从中逃了出来。好险,差一点就栽了跟头。 跟来的人还算机智,在她解决了主要问题以后,拿下了剩余的三人。莫云卿点头:“带走。” “少将军……”兵长慌张跑来,“他们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正常人,哪怕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会承受咬舌自尽的痛苦,这不是陈国的士兵,而是江湖中人,也是,陈国的士兵,应该布不出这样的阵来。只可惜辛苦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拿到。 她压着情绪回营,刚一入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今日军中格外整齐,像是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她顾不得其他就往主帐走去。 “少将军,将军不在。” 莫云卿挑眉看向小兵,莫云辞这几日事情颇多,不在帐中处理,能去哪里?小兵似乎是能看懂她的心思,接着道:“将军去了校场,说若是少将军回来,就让我转告您去一趟。” “知道了。” 晃晃悠悠来到校场,似是在阅兵?莫云卿没有多想,只顾着今天和昨夜的事,绕过训练场到了后面:“哥,我和你说,这事不简单。” 她一抬头,正对上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眼神:“青……少将军。” 谁能解释一下,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莫云卿愣了神,当即反应过来,赶忙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宇文境一身黑袍,比印象中沉着不少,他没多说话,只盯着莫云卿上下打量,袖中的手微动,索性最后背到身后。他不说话,一杆人也不敢动,莫云卿依旧维持着请安的姿势,不免也注意起这位太子殿下。 从宇文境迎娶侧妃的消息过后,她就明白,这人再也不是定州城那个一起分糕点的周家阿止了。可是在自己面前,宇文境从来没有这般冷着脸过,而今,他一言不发,气氛僵持着,太子的身份,才真正彰显出来,他这是在生气,自己的盟友不告而别吗? 其实这样也好,他是君,她是臣,宇文境对她摆脸色,就像他对其他人摆脸色一样,她不再是那个最特别的存在了,她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去见陆昭了。可是再一抬头,她竟然从宇文境眼底,看出了一丝失望和落寞,他应了一声:“少将军请起吧。” 莫云卿起身,便听莫云辞解释道:“之前军饷被劫,殿下此行一是送军饷,二是彻查此事。” 她点头,没有出声,彻查有宇文境,配合有莫云辞,她这个少将军,没有置喙的余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两人身后,做好她应做的事情。 宇文境眸光微沉,看着莫云卿的眼中带着别人看不懂的复杂。忽而,他嘴角勾起,转身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听闻少将军解决了莫将军被困之危。” 莫云卿苦笑,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宇文境,他的耳目众多,又怎么可能瞒住。可是他这么一问,问得人毫无准备,她能怎么说,说是借了宁国的牌子,用了宁国的兵?其实真相两人心知肚明,如果不问这话,或许也就过去了。她想,宇文境果然是在意的,想来这时的他,早就猜出来当日的宁国皇商乃宁国太子陆昭了。 宇文境像是随口一提,没等回答,又提步往前走去。莫云卿不由吐了口气,看着这个背影,熟悉而陌生,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