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章(1 / 1)美人不上妆首页

“军师,又抓到一个。”按着莫云卿的士兵,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她这小身板比起来,自己简直不够看。说是按着,其实也算是抓着,仿佛一提就能将人提起来。    “确定是王都的令牌?”门楼中穿着宽大袍子的男人姗姗来迟,微眯的眼睛,将原本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可发现了什么端倪?”    “胡叔叔,”莫云卿欲挣脱身后的桎梏,无奈无法脱身,只能大喊起来。    “卿……”仅是一瞬,胡瑞便认识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吩咐道,“来人,松绑。”    #    云,在夕阳的映照下添了分艳丽,陆昭提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你是说小丫头已经到了幽州?”    “是。”    “那莫将军呢?赶回幽州城了吗?”陆昭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笔杆,拿眼觑向身边站着的矮胖身影。    “这……”全叔有些为难地摊开一张纸条,“新传来的密报,莫家军的情况,现在不太好啊。”    陆昭接过快速扫了一眼,将纸条揉成一团,冷哼了一声:“萧家这是在自掘坟墓!竟然联合敌国,与虎谋皮,也要有那个本事。”    “殿下。”    “分些人秘密前往幽州,必要时候……”陆昭叹了口气,“保住莫家军,却不能让他们势力过盛,毕竟有了燕国的牵制,我们宁国才能有休养生息的时机。”    “属下明白。”    #    “胡叔叔是说,有人假传王命?”莫云卿惊讶出声,“那令牌可曾验过真假?”    “千真万确。”胡瑞眼睛轻眯,原本不大的眼睛,此刻已然成了一条缝,“两军出征前一夜,城中被调兵五万,当我们发现再去追回的时候,已经损失了不少。”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首战处于下风,我军现在被困于幽州。”莫云卿听闻得出了结论,“对了,爹爹呢?”    胡瑞摇头:“两军作战,粮草迟迟未至,将军去筹粮草了。”    “萧光那个狗娘养的,是打算活活饿死我们!”远远就听见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是之前在城门上的那个守将,“要我说不就是干架吗,打一场就好了,老子可不怕他。”    “老薛!”胡瑞瞪一眼过去,即便是睁大了眼睛,也不算大,“再这么胡言乱语,就自己去领军棍吧!”    “王上派来的粮草可是早就出发了,”薛奇踢了下凳子,一屁股坐下,“两军交战,粮草先行,不说已经打过一仗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该到这时候还没运来。萧光那个小人,派人三番四次地催,就是不来,老子看他就是故意的!”    “胡叔叔,薛叔叔说的不假,萧家,确要提防。”莫云卿压低了声音,从袖中掏出来一张小卷,“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提醒爹爹,要小心。”    “这是?”胡瑞一挥衣袖,“你们先出去,不要让人进来。”    是的,这是陆昭给的图纸。此次幽州对垒的是陈国军队,陈军彪悍,尤善骑射,这样的图纸造出来的兵器,解决了射程问题,即便站在城门楼,也能让箭飞向对垒的敌军阵营。    “好呀好呀,这东西了太及时了,我这就让人去做。”胡瑞大笑起来,有了这破防的改良兵器,我们的胜算就多了一分,“卿儿真是长大了,想当年还是那个只会要糖吃的小丫头,如今都能帮上你胡叔叔解决难题了。”    ……    “军师,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    一时间,人群中沸腾起来,仿若这不是那个刚刚经历过一场噩耗的幽州。人群中,抑制不住地喜悦,感染着每一分土地。    顺着城门楼向下望去,只见一只不大的队伍出现在视线中,队伍虽然不大,但两路军整整齐齐路排了一条长队,军前迎风飘展着一面黑底红边的旗帜,上面印了一个大大的“莫”字。    军旗下,将军身着银光铠甲,脚踏良驹,手握□□,好不威风。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身姿英挺,一副浩然正气。    莫云卿不时看呆了,见过温柔的爹爹,见过严肃的爹爹,却从未见过,在战场上,这个英气逼人,威风自信的爹爹。    “卿……”突然间,黄沙四起,一道红色身影冲出队伍,莫云卿定睛一看,原是哥哥的披风随风,荡起一片红影。待近了,才缓缓放慢速度。    看这神色,莫云卿暗道不好,原本还有几分激动的少年,此刻故作老成地双手背后,他脸一绷,质问起来:“谁准你来的?兵家重地,万一出点什么事,该怎么像娘交代?”    “咳咳。”    如果说仅是哥哥还好,嬉皮笑脸刷刷赖皮就过去了,但是面对什么都不说的父亲,莫云卿没由来的心虚,只得老实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    “宁太子给你的图纸?”    “太子准你前来?”    “你娘没有阻止?”    面对父亲连番发问,莫云卿竟有些不知所措,她低头不住地点头,只听父亲突然大笑起来,说不出是喜悦,也谈不上其他:“宁国太子,果然好算计,他这一番举动,把所有人都拉进去了,明明知道是他的算计,却还不得不按着他的计划来。”    “爹。”莫云卿抬头,没想到父亲竟未怪罪自己贸然前来。    “父亲是说?”莫云辞也跟着点起头,“难怪以往父亲总说他是个人精,这么看来,确实如此。”    “哥哥在说什么?”    只见莫云辞轻笑着解释道:“拿图纸诱你,就是猜到了你必然会来幽州报信。如果说这件事萧家从中作梗,那么太子殿下,必然会想办法派人前来。再加上娘,一是担心父亲安危,二是明白,被萧家盯上,将军府并不安全,所以同意你过来。让一个女子前来幽州,原是最不可能的事,恰恰成了可能。你说,宁国太子,可不是个人精吗?”    听哥哥说起,莫云卿不禁想起那青伞下的一袭白衣,明明看起来这般无害,肚子里怎么能藏了这么多东西?狐狸啊,果然是狐狸。    “说起这个,父亲,”莫云辞惊呼,“萧光或许受萧家意思,故意拖延粮草运送时间,但还不至于有这个胆子不送粮草,加上之前那位侠士的提醒,以及我们能这么顺利借到粮食,孩儿想,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什么,莫云辞没往下说,但莫云卿想,若这一切和陆昭有关,那他也太会算计了。    “不管如何,粮草不至,都要好好参他一本。”莫肃没有再回答什么,只抿唇不发。一番讨论就此作罢。    末了,莫云辞叹了口气看向自家妹妹,吩咐道:“周随,舍妹安全,就有劳你了。”    “少将军放心,”周随抱拳,“此次前来,殿下下了死令,务必护住小姐安全。”    莫云卿未曾想过,今日所言的死令,在不久的将来,果真会成为死令。    那是在来到幽州的第三天,前半夜还能听见悲切的思乡箫音,天狼星闪烁,散发着清冷星光,后半夜便听见戍鼓擂擂。夜半惊醒,莫云卿胡乱套上衣服,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国派兵攻城了。”周随半弯着腰,“事发突然,之前未得到半分消息,还请小姐速随我离开。”    “爹和哥哥呢?”莫云卿套上最后一件衣服,拉了鞋就往过走,“我问爹和哥哥呢?”    “少将军已经带兵出城迎敌了。”    能让哥哥这个少将去迎敌,看来确实紧急。幽州危矣,幽州危矣,脑中不断盘旋着这四个字,莫云卿转身就往外跑。    “小姐,请速随我离开。”周随再次唤道。    “你是想让我扔下哥哥和爹爹不管,独自逃命吗?”莫云卿气极,冲着周随大喊,“我莫云卿,是莫家的子女,身上流着的是莫家的血液,临阵脱逃,丢下亲人的行为,我做不到。”    “胡闹!”嘈杂中,传来一声大喊,语气之严厉,让莫云卿不觉有些委屈,“你是想让你哥哥在阵前杀敌,还想着怎么保护你吗?”    “爹……”原本往前跑去的身影停住了脚步,莫云卿想要辩解,却见莫肃朝着周随跪下行了一个叩头大礼,“小女的安危,就有劳侠士了。”    从未见过这般的父亲,会朝着一个下属屈膝,男儿跪天跪地跪君王,而此刻,骄傲的父亲、燕国的镇国大将军,竟然跪了一个下属。莫云卿颤抖地捂上嘴,直觉一阵冰凉,她看着周随抱拳,看着自己被拖着远去,看着眼眶中,逐渐模糊,看着城墙上,点点火光燃起。    在那里,父亲和哥哥,浴血奋战,而自己,却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累赘,当看到父亲跪下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情绪,忍不住爆发出来,泪眼模糊,模糊了那个血肉筑起的城。    “快,再快点。”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飞驰,前方暗不见天日,后又有追兵赶来,周随挥着马鞭飞驰,莫云卿咬紧牙关,一字不发。或许是第一次感受到战场的杀气,也或许是震惊于父亲的举动,脑中近乎空白。    “砰!”    一声巨响将思绪拉回,马车受到猛烈的撞击,莫云卿还来不及探出头去,只感觉车身再次晃动。    “周随!”    “快走,”只见周随和几个身影缠斗起来,一边打着,一边冲着这边大喊起来,“快走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跑,丢下同伴离开,不是莫家人的行为,可是此刻,除了跑,她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在生死面前,她竟是这般无力。    脑中回荡着周随左臂被刺伤的场景,仍在努力喊着让自己跑,莫云卿没再多说什么,拔腿就往林子深处跑去。这是周随为自己争取到的时间,她必须,必须用力奔跑,她要活着,活下去,才能对得起周随的用心。    天已然蒙蒙亮,风打在脸上,竟带了一丝痛感。不知是跑了多久,莫云卿不敢停下,她怕一旦驻足,便会再也抬不起腿来。从未曾想过,求生,远比求死还要艰难。    可是,即便奔命,也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晨露浮起,刺激着紧绷的神经,仅是一刹那,莫云卿摔倒在树旁。一时间,周遭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微风吹落树叶发出莎莎声响,也像是地狱传来的一般。    “咦,我看着往这个方向跑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近。    “天这么黑,你看清楚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莫云卿将腿抱紧靠在树下,连气也不敢大喘。跑了这么久,还是被追来了,好在,天还未大亮,他们的视线受到阻碍。她的脑中放空,明明是危险关头,却什么都不想在想,如果,就这么……    “瞎说什么,主子可是说了,不能放过一个。”越来越近的声音将发呆的人惊醒,“不管是不是,都得找……啊”    一声大叫过后,再也没了声音,发生了什么事情?雾沾在皮肤上,不知何时,已经浑身发抖。从不知道,原来,那个一向以父亲为傲的自己,会这般胆小。怕,莫云卿怕得要死,也只能攥紧衣袖,抿唇不出声响。    远远的,便看见有脚步走来,眼皮渐渐耷拉下来,从未觉得,会有这么轻松,不管如何,她已经尽力了,筋疲力竭,那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