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回过头，看见唐珂伦，心里是欢喜的。其实偶尔能见到他，自己已很满足。他就是那抹阳光，给了她光和热，可她却不能靠近，不能贪恋，因为会被灼伤。就让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永远都在阴暗里。　　　　“二少爷。”　　　　“谢瑶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去茶室喝杯茶！”唐珂伦是想问谢瑶，自己是哪里又做的不好，让她生气了？　　　　“有什么话，二少爷就在这里说吧！”谢瑶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靠得越近心里就会越难过。　　　　唐珂伦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这人来人往的怎么会是说话的地方？他也不说话，就耷拉着脸看着谢瑶，似乎不去茶室坐一坐，今天就都不要回府。　　　　谢瑶见他如此执拗，也就随他去了附近的茶室，也许把一切说破对大家都好。也省得他把太多心思都花在自己身上，到时候他也痛苦。　　　　两人进了茶室的一个雅间，唐珂伦让陪同的下人等在外面，谢瑶觉得他这怕是也要和自己明说了吧。　　　　唐珂伦清了清喉咙，“谢瑶，你最近是不是都避着我？我可是做了什么让你着恼的事？”　　　　他这样一问，谢瑶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要是直接对自己表明心意，自己可以马上就拒绝，长痛不如短痛。可他问自己为什么要避着他！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而我不能回应？能这样回答吗？　　　　“二少爷，你是不是对我有不该有的心思？”谢瑶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平静，可是心里不平静，她知道一旦说破，二少爷就不再是以前的二少爷了。　　　　那个给她带好吃的二少爷，那个因为自己打架的二少爷，那个说要保护自己的二少爷，那个说为了自己值得的二少爷。想到这些，心里竟是隐隐作痛。甚至都没有勇气直视他，只盯着自己面前的茶盏，看那几叶碧绿在茶汤中沉浮。　　　　快六年的时间，原来回忆这么多。　　　　唐珂伦听她这么一说，竟是红了脸。原来她都知道，不过知道了也好，自己就是喜欢她，自己就是那觊觎兄长未婚妻的坏人，可如果能得到回应，做个坏人又如何？　　　　就算以后会有很大的阻拦，会背负很大的压力，会被世人指指点点，但是能和她在一起，那些又算什么？是的，他愿意，为了谢瑶，他都愿意。　　　　“你去找老夫人，说希望让茉香代替我嫁给大少爷？”唐珂伦还没来得及回话，谢瑶又问道。　　　　看来祖母把这些都告诉谢瑶了，自己本来是打算等祖母同意了再告诉她。因为这事还没定下，自己不想看到她空欢喜。既然祖母同她说了，那应该就是同意了。　　　　唐珂伦脸上的欢喜是再也掩饰不住，他甚至激动的想去拉住谢瑶的手。谢瑶的手一直握着茶盏，低垂着头，自己没办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她是害羞而不敢看自己吗？　　　　“可是我愿意嫁给大少爷，他是唐家的长房嫡孙，我若能和他有儿子，我儿子就是唐家以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们那一房不过是庶出。其实对我这样一个乡下出生的女子来说，情情爱爱的又有什么重要呢？我要的是富贵、权利，真真正正的唐家。”谢瑶蓦地抬起头，眼神冰冷，说出的话更是冰冷。　　　　唐珂伦觉得自己不是被泼了冷水，是这数九寒天被丢入了冰窖，还是被这个叫做谢瑶的女子丢入的冰窖。　　　　这个他从年少时就心心念念的女子。这是他认识的谢瑶吗？怎么说得话如此的扎心，竟是看不上他庶出的身份？不是的，谢瑶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们女子最擅长说假话！你一定是诓我的，是不是祖母不同意？”唐珂伦慌乱中抓起谢瑶的手，急切的问。　　　　谢瑶用力的挣脱开，“我对你不过是兄妹间的情谊，我是把你当哥哥的，你对我生出这样的心思，和那表少爷又有什么分别？”说着，起了身，已是推门而去。　　　　唐珂伦整个人楞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原来自己对她的倾慕，在她眼里不过也是那登徒子的行为，竟是对她的玷污。　　　　谢瑶推开门，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要是再不走，只怕就要在他面前哭出来。原来自己可以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原来自己可以这样去伤害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既然不能喜欢，那就让你恨我吧，或许恨会比爱容易。对不起，二少爷！　　　　谢瑶走后，唐珂伦一直坐在茶室，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茶室，自己应该去酒馆。　　　　原来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可自己给出去的情谊要怎么收回来？还能收回来吗？他终于明白当初二姐被魏家退亲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他现在也不想回府，不想见任何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是的，他应该去喝酒，就醉一次，醉醒后或许会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梦，谢瑶还是以前的谢瑶。　　　　唐珂伦走出雅间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等在外面的六安觉得很是奇怪，这二少爷和谢小姐是怎么了？也没听见两人争吵，怎么一个出来抹着眼泪，一个好像三魂丢了七魄。他也没敢出声问，这主子的事，还是少掺和的好，当好自己的差就可以了。　　　　“六安，今天不回府，我们去酒馆。”　　　　“是，二少爷。”六安应了声是，心里更是疑惑，他都跟着二少爷好些年，可从没见他独自上酒馆喝过酒。别说上酒馆喝，就是在宴席上也是浅尝辄止，二少爷绝不是那贪杯中物的人。　　　　看来他和谢小姐是真的有什么事。不过自己还是得管好自己的嘴，有些话传出去，自己在这府里怕也就待不长了，说不定还会被定乱嚼舌根的罪。深宅大院惩罚几个下人，可没谁会为自己申冤。　　　　后来六安回忆起二少爷酩酊大醉的这个夜晚，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惊奇。这平时内敛的人，一旦放开，竟是如此的不顾形象。　　　　刚开始二少爷还只是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也不说话，就一直喝着酒。叫了一桌子的菜，竟是连筷子都没下。当时自己站在旁边，肚子有点饿，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二少爷却一口都不吃，只是闷头喝酒，还觉得分外可惜。　　　　很快半斤佳酿就见了底，“拿酒来，小，小二……”二少爷舌头都不利索了。　　　　六安觉得有必要上前劝一劝。“二少爷，这酒后劲大，您要是再喝，就真的要醉了。”　　　　“叫，叫他们拿，拿酒来，你，你坐下，一起，一起喝……”说着竟伸手把六安拽了下来，硬是将他按坐在凳子上。　　　　六安哪能真同二少爷同桌饮酒，这要是给府里老爷，太太们知道，怕是要掉层皮。　　　　“二少爷，我可不敢和你一起饮酒。”六安慌忙的站起身，这二少爷只怕已经是醉了。　　　　“我说可以，就，就，就可以！”说着又来拉六安。小二也很快把酒端上来，六安已是满脸的难色，这继续喝下去，怕是要出事。　　　　二少爷竟然亲自给六安满酒，不过拿着酒壶的手有点抖，半天没倒入杯子，都倒在了桌面上。　　　　“小，小二，再来，来一壶。我们不，不用杯子，我们用，用，就用这，这酒壶喝。”说着就直接用酒壶喝了起来。　　　　六安看再不劝住二少爷，自己回去怕就真是交代不了。他拿下二少爷的酒壶，“二少爷，您真的醉了，我们回去吧！”　　　　“啪！”二少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我让你，你喝酒！没，没听见吗？”突然的就发了怒。　　　　旁边的客人都纷纷朝这边看过来，掌柜的见客人已是喝醉，连忙给小二递了个眼色。他们开店做生意最怕就是喝醉酒闹事的顾客，看这位只怕也是不好打发。　　　　“哗啦……”小二还没走上前，唐珂伦已是掀了桌子，“我是，是庶出的，你也，也不愿意陪，陪我喝酒？”然后就是一阵胡言乱语，一时大哭，一时大笑。　　　　当时是怎么给掌柜赔礼道歉，是怎么请掌柜差人去唐府捎信，让府上派人来接，这些细节，六安都不记得了。当时的感触就是，这不是他认识了好几年的二少爷，这就是一个醉汉，一个一点酒品都没有的醉汉。　　　　月香也觉得今天谢小姐回来有点不对劲。往天回来，再累都会去陪陪大少爷，有时候哪怕大少爷已经入睡，她还是会去看一看，方才回自己屋里休息。　　　　今天谢小姐回来的倒是还早，回来就说自己不太舒服，不想吃晚膳，让自己照顾好大少爷，就回了屋。　　　　“月兰，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谢小姐有点不对劲？”月香在帮大少爷整理床铺，月兰则在一旁给大少爷洗手、擦脸。　　　　“不是说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月兰就觉得月香是天天闲得没事做，人谢小姐都说了是不舒服，还在那里瞎琢磨个什么劲。多平常的事，也会让她琢磨出不平常的味道。　　　　“这往天再不舒服可都会来看看的。”月香说着，用眼睛瞄了瞄大少爷。　　　　月兰也回过味来，倒还真是有点不寻常。不过她可不是那爱管闲事的性子。“主子的事，哪轮得到我们掺和，做好手里的事。”说着拿着铜盆，准备去换点热水进来，给大少爷烫脚。这大冬天的，烫了脚睡得安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