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上了车，纪清风不等纪凉凉开口，先定下了目的地。　　纪凉凉的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拉着他外套的手已经泛白。　　“有些事你总要面对的，逃避不是办法。”他正坐着，没有看纪凉凉，视线投向前方的道路。　　纪凉凉咬唇，在下唇上留下一个许久没有淡去的咬痕。“大哥……”面对纪清阳的时候，她还可以想办法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是纪清风不同。他选择的是一条比他们更艰难的道路，商场如战场，纪清风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他们远远比不上的。纪凉凉并不认为自己能成功说服他。　　“凉凉，你的事，虽然舅舅一直不提，但是这么多年我明察暗访，也了解了不少。”他的话对纪凉凉来说无异于一枚重磅□□，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我……对不起。”纪凉凉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对他道歉。　　纪清风板着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纪凉凉坐立不安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才笑出声来，那变脸的速度看的她一愣一愣的。“凉凉，你不是被今天的事吓傻了吧？这件事你本来就没有错，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呢？”　　温暖的笑意层层叠叠从他眼底荡漾开来，黑色的眸子在车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的映照下闪着好看的光，让纪凉凉有些失神。　　“完了完了，我们家凉凉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这下变得更傻了，没人要可怎么办？”大掌在她头顶乱揉一通，换来纪凉凉羞恼的一拳。　　“呀！大哥你真坏！”她扭着脖子躲避他的手掌，嘴角忍不住上扬。　　真好，你还愿意接受我。　　小时候的经历还是给纪凉凉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她最怕的事不是别的，正是被人抛弃。纪清风刚才的表现着实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得知真相的他会生气，会厌恶她的存在，但好在她预想的一切没有发生。他还是宠爱她的哥哥，还是她的家人，他没有抛弃她。　　“好了好了。”眼看车子即将到达目的地，纪清风拍拍她的头，给自家妹妹顺毛，“不要闹了，我觉得你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纪凉凉捣乱的手一下子僵住。“哥……我怕。”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纪清风能松口。　　他长叹一口气：“早晚你都要见那群人的，不如尽早解决掉。”纪清风先一步下了车，为她打开车门，还贴心地帮她抚平有些凌乱的头发，“万事有哥在，你放心去吧。”　　纪凉凉依赖地在他手心蹭了蹭，仿佛在汲取更多的力量。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挽着纪清风，走进了医院。　　　　程陆刚刚出事，程岳那边就收到了消息。他安插在程陆身边的眼线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了他受伤的原因。听到纪凉凉的名字，程岳的脸色一沉再沉。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号码：“夫人在哪儿？”　　接电话的是家里的女仆，程岳阴沉的语气吓得她一个激灵，说话都开始颤抖：“夫……夫人刚刚在看电视，然后突然急匆匆地就出去了。”　　嘟嘟嘟。电话里只剩挂断后的忙音，女仆松了一口气，暗想今天做事一定要更小心，程岳的脾气可不太好。　　听到这个消息，程岳立刻按下内线电话：“找人备车，我要去医院。”　　陆柔虽然控制欲强，但是她待程陆的确像心头宝，程陆出了事她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程岳本想瞒着她，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的眉头缩成一团，纪凉凉多半也会在医院，这个时候让她们遇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他还来得及，但他心中越发强烈的不安的感觉告诉他，多年以前的那件事可能又要被翻出来了。　　　　此时，陆柔已经到了急救室外面，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纪凉凉的影子。她皱着眉，不情不愿地对章离说：“她呢？”　　她向来是看不上章离的，总认为程陆固执地想要走歌手这条路和他有很大关系，所以每次见面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谁？”章离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纪凉凉。“我也不知道，她没跟来。”出于礼貌，章离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陆柔对他印象不好，章离也不太待见陆柔。这个女人的眼光总像是在打量货物一样，让人相当不爽，但谁让她是程陆的母亲，他也不好太怠慢她。　　“没良心的东西，和她舅舅一样。”陆柔忍不住咒骂。　　“程夫人看来对我纪家的人有很大的不满啊。” 纪清风来的时候恰巧听到这么一句，不禁冷笑。陆柔这个人他虽相处不多，但是并不妨碍他对她的厌恶。　　在寥寥几次的会面中，陆柔总是摆出一副家中长辈的架势，目中无人的语气很难让人对她有好感，那种熟稔的态度更是让他把陆柔直接挂在黑名单上。虽然陆柔年轻时确实和纪家有些渊源，但这不能成为她藐视纪家威严的理由。　　“原来是清风啊，好久不见。”陆柔看到他，脸上立刻挂上慈祥的笑意。　　纪清风回给她一个敷衍的笑：“家妹欠下的人情债，总是要来看看的，纪家可没有忘恩负义的人。”他意有所指的话让陆柔有点尴尬，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　　纪凉凉却对她连一个眼神的欠奉，她走到章离的身边，开口道：“程陆假唱的事已经瞒不住了，你现在最好开始准备公关。”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让章离不得不凝神细听。“还有……对不起。”　　章离摆摆手，赌气地说：“你这一声道歉我可担不起，程陆知道了还不一定会怎么怪罪我。纪凉凉，你确定你和程陆不是八字相克？为什么每次遇见你他都没什么好事。”　　纪凉凉的脸色难看得像白纸叠成的玫瑰，苍白到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她毁灭。　　事已至此，说对不起又能有什么用处呢？事实已经无法挽回，就算她百般后悔自责也对程陆的状况毫无助益。　　章离埋头在手机上捣鼓了一阵子，面色越发难看，连呼吸也难以克制地变得急促。他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气急败坏的声音引起周围一片人的注目。念在身处医院，他只能憋住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把手机按键按得噼啪响。　　纪凉凉知道这件事处理起来很棘手，求助地望向纪清风：“大哥，你能不能帮章离压下这个消息？”程陆受伤已经无法掩盖，但是假唱这种危及他歌手生涯的新闻，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纪凉凉还是不想看它出现在报纸上的。　　毕竟，这是她欠他的。　　“程陆的事你当然要负责。”陆柔尖细的声音插进两人之间，“我儿子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总该好好弥补他。”　　纪凉凉紧盯着纪清风的脸，直到他点头，她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请陆夫人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程陆，好好‘补偿’程家的。”她的话在口腔里打了个转，不似正常时的语调在暗示着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看出了纪凉凉的漫不经心，陆柔的话里充满了指责，“这是你和未来婆婆说话的语气吗？”　　未来婆婆？纪凉凉几乎要笑出声来了，程陆和她本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陆柔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真想告诉她，脑补是病，得治。　　她张口就想反驳。　　“只要有我在，你永远别想在踏进程家的门。”程岳用纸巾匆忙擦了擦额上因为跑动冒出的热汗，然后随意地丢给身后的助理，单手松了松领带，挡在陆柔前面。　　纪清风极快地走到纪凉凉身边，单薄的镜片挡不住他眼中锐利的目光。　　纪凉凉挽上他的手臂，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嘲讽地说：“不好意思，程家，我还真的看不上。”　　“混账东西！”程岳一言不合就要上手打人。　　纪清风上前一步，握住他挥来的手臂：“程先生请注意您的举止，我纪家的人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动的。”　　“年轻人，这话要是纪远在这里，我还会忌惮几分，而你还不够格。”　　程岳想要抽回被捉住的手，纪清风却一动不动，面不改色地回道：“就算是小舅舅在这里也一样，凉凉是纪家的小公主，谁想动她先要过我这一关。”　　“大哥。”纪凉凉咬着唇，面露感激。　　“好、好！”程岳见争不过他，锋芒转向纪凉凉：“你果真和你那个短命的母亲一样不要脸，这才几年就忘了你原本姓什么了。”　　“不许你侮辱我妈妈！”纪凉凉红了眼，像是被激怒的小兽，恶狠狠瞪着他，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扑上去和他厮打一样。　　陆柔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惊讶地捂着唇，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是她的女儿？”　　场面一度混乱，更大的争执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