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弄虚作假可耻? 那他要是以假乱真呢。 路人甲。 贺明的第一反应。 闷骚男。 贺明的第二反应,因为他点咖啡的时候特别不老实地说‘black coffee’,带着蹩脚的印度口音。 在之后的交流中贺明弄懂了那不是异域的发音风格,那只是中国南方特有的方言余味而已。 “陈先生做的内贸啊,现在我国政策走向偏重扩大内需,国内的销售前景很不错,做起来应该很有前途。”贺明其实不想说话了。因为陈先生很自恃清高,问过她的年龄后都不太开口讲话了。 贺光没向人家坦言,她家妹妹年事已高,非诚勿扰?看,浪费人家时间。多不好意思。 “那也得有能力才能做好。靠国家?!过年喝西北风啊。” 当然不,哪能喝西北风啊?您这口音得喝印度洋的东南季风。 “呵呵,您说的是,个人能力最重要。”贺明想,贺光你到底多不待见我居然让我见这么个货,“听说还有一家奶牛的咖啡店,能和花神起齐名。” “奶牛?”陈先生以为贺明在搞笑,呡了口他的‘black coffee’鄙夷的说,“没听说过什么奶牛,又不是农家乐。而且花神很出名吗,不见得吧。” 他环顾一下四周,确实没几个人。 我天!这货分明是个棒槌! 花神是塞纳左岸的老牌儿咖啡店,奶牛是离它不远,以店内一头奶牛现挤的奶闻名。 农家乐?嘲笑我,还是那头奶牛? 贺明沉默了,她不能让贺光丢脸啊,毕竟这人肯定是她托人张罗的。 “对了,那个。。。” “Excuse me, madam,my bike is locked over there,but you just cut up my sight,so...” 装逼能不能好好挑时候,一个不够还来两个?贺明本来就不耐烦无力的紧,一抬头准备问候他二大爷,却—— 我去,开玩笑。 krise Evens什么时候转变血统成亚洲人啦。 小伙子净身高多少啊,头都给贺明仰疼了,“so what?” “So you move a little ,I\'am afraid it will be stolen.”逼格很高嘛,完全不改口,不过美语范儿倒是十足。 “You mean I should le□□e now,or you sit o me to supervise your——”贺明谨慎向窗外一望,一行轿车堆里杵着一辆脚踏车,“bike?”而且还是有些年头但可能因为主人爱惜的缘故还算完备的,女士自行车?! 你说邪不邪门儿,面部线条大片儿味儿十足的Evens就这么诡异的往贺明旁边一坐。 陈先生面色很差,他觉得这个高大帅气的Evens肯定是个托儿。 “贺小姐心态很年轻呢,朋友都跟明星似的?看来也和时下崇尚高富帅的小姑娘们差不多哦!” 非也,男的可以相貌平凡,因为古话说:男子当以才为貌。贺明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她喝了一口白开水并不打算出声儿跟面色阴郁的小陈探讨男性仪表仪态以及她的个人审美标准。 “这年头儿好人难遇,贺小姐有考虑过结婚么?”他仿佛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好人,指代性极强的挺了挺胸膛。 “哈!”Evens在一旁发笑,见大家具是一滞又连忙解释道:“nothing else,keep going please.” 小陈这下脸色更不好了,“这时间可是不等人的啊,我看贺小姐你挺合我眼缘,反正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嘛,不如。。。” “那个,你知道吗?”贺明闻言突然笑的明媚,语调上扬,在小陈期待的目光中出声:“铁凝三十岁的时候冰心问她结婚没有,她答没有,冰心说很好,你要等;勃朗宁夫人三十九岁遇到小她六岁的罗伯特先生与他度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十五年;萨特跟波伏娃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却互守对方七十五年直至死亡。所以——”贺明看窗外路灯亮了,照的巨大的梧桐叶迹斑驳,“不要轻谈婚姻,如果你以为相见不过半个小时能妄定终身的话,就千万不要谈婚姻。”她兴致乏乏的扶着额,突然面色清冷道:“至少别跟我谈。” 小陈有些消化不了贺明的话,也不能接受她刚刚还温婉娴静却倏而凌厉的眼神。 他试着张嘴准备说点什么,反驳她对这么优秀的他的拒绝,但他最终只说了句,“有病!”然后愤愤离开了。 “呵,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啊,存在主义代表人都搬出来了。”贺明自嘲的笑笑,然后起身示意身边的Evens她要走了,不妨碍他监视他的自行车。 “Hey,I ride you home.”有人在她身后喊,“if you would like to.”贺明转身,男模一样的陌生人耸耸肩。表示随她乐意。 \"No,thanks.\" \"O—Key—!!!by the way,my name is kapen zeng.and I knew you.\"男模先生挑了挑眼角,突然自报了家门。 贺明审视了这人一下,\"Get it,bye.\"然后转手走掉。她是真没闲情理会这突然冒出来的帅哥,毕竟单凭这紧实有致的身材,要么就是富家浪子,否则就是夜店牛郎! 说那辆自行车是你的,你怎么不说旁边的英菲尼迪Q30是你的?至少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儿。 事隔四五天,贺光都没跟贺明问进展,贺明也懒得解释。 劳动节将至,贺明生性豁达不拘小节,然,贺妈妈知道她上次相亲没消息,就又捉急起来,成天坐立不安,生怕贺明剩在她手里了! 电视上播个德芙的广告她都不自觉一脸悲戚朝坐在不远处看书的贺明看,恨不得把邓紫棋拽下来,让自家亲闺女进去遇上个雨天弹吉他的男的,贺明甚至觉得她妈睡觉的时候都在想着怎么跟她找个男的以绝后患。 七夕前一天傍晚,阿光阿申为了能在节日中跑的更远更自在,夫妻俩郑重又果决地做出一项伟大有英明地决定——辰辰就交给你了——贺光说话的时候一定已经和申明远踏上了前往银杏谷地路,因为贺明清楚地听到她略微愤恨的指责辰辰他爸‘减速了没,这块儿可是有监控啊’。 为了避开七夕当天的洪荒人流,这两个真是拼了。 自从回来,她这是第几次来旭光小学? 申辰小朋友终于没被留堂,大概因为最后一节课不是数学,“你是想回你家,还是去我家?” 实际上看到来接他的人是贺明,小同学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脸上洋溢的对节日的期盼并没有因为父母的无情丢弃而削减,反而因为逃离了妈妈的辖控整个人都欢脱了许多。 按照贺妈妈的意思是让小朋友到家里来,但贺明觉得晚上吃太多会消化不良,毕竟她妈太能烹饪了,小孩儿又没个尽藏,所以还不如回他自己儿家,正常作息,不影响学习。 触及学习的事,贺妈妈从来不敢和贺明争,她曾是真正的赢家。 “你家?”申辰反问,“不是我姥姥家么?怎么是你家呢?” 贺明闻声严肃脸看了大外甥一眼,小货居然跟她辩起物产的从属关系,“当然是我家。” “那也就是我妈妈的家咯?”他扬着小脸反问。 “可以这么说。” “那就也是我家咯。”他顺理成章的推测。 贺明多想说,当然不是,你小子一个外姓怎么能冒充我大贺家的人?!但她忍住了,谁让她就这么个亲外甥。 “你家你家,都是你家,那你要回哪个家?” “回我自己家。”小家伙郑重决定。 “姥姥说她做很多好吃的(⊙o⊙)哦!” “但是她也喜欢检查我作业本儿,我不好意思。” 吓,你还会害臊?! 贺明笑喷,现在的小孩儿真会逗! 贺明不喜做饭,就带小同学去吃了上次毕老师领她们去的那家面馆。 刚进门,小同学就叫:“毕老师,您不是生病了,怎么不在医院呆着,跑出来啦。” 他生病? 没有啊,面色挺好的,白皙又不失风气,悠悠然坐在高凳上,见着小朋友莞尔一笑,跟个雅痞诗人一样。 “谁告你我生病了?”就说嘛,肯定是小屁孩儿瞎说。 “那你这几天都不来学校。”小孩儿觉得委屈了。 “不去学校可以有很多理由嘛,干嘛非得生病啊,老师也可能是。。是。。。”贺明试图纠正她外甥幼小而狭隘的世界观,“他可能是去给你们找师娘去了,你别瞎操心把你自己的算术搞定就行了,嗯?”师娘? 贺明被自己的措辞弄无语了,又不是拜师学艺,还小师妹呢! “没有哦,你老师我还在等你师娘呢,你们这几天没闹腾吧?”说着他眸色深谙的看一眼贺明。 “当然。。没。。没有咯。”才怪。 “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院。那个,医药费是。。。” “请我吃饭吧,就当还情好了。”毕霄淡言淡语,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贺明讷讷,不再多言,点头同意。 期间他打了一通电话,用的英语,末了有些愠怒的说国语:“回国了就快点适应中文,不知道以为我装逼呢!” 贺明在心里摇摇头,放心好啦,你说的还行不像装的!又不悦的看看他,怎么说话呢,小孩儿跟前。 却正好撞到他偏头看向这边,细长眉眼,一见惊心。 贺明笑,这是个什么状况,难不成他是失恋了,跟她一样情绪不佳?算了,还是少揣测,安心吃面。 一餐毕,贺明领小同学准备跟老师告别,老师却说:“我送你们。” 贺明想,不用了吧,徒步回家什么的其实不会有危险呐。这太平世道,这安全姿色。 但当她看到毕霄朝一辆她极为眼熟的宝石蓝极光走,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现在当小学老师油水都这么大啊!要不她也当老师好了Y(^o^)Y!!! “回你家,还是你姐姐家?” 我的天哪,他对她的底细这么清楚啊?都大熟人的阵势啦! “去我姐家。”贺明奇怪啊,“听说你后来去我家探望过我哈。我当时头脑迷糊着,有冒犯的地方你别介意啊。”她其实想问,他怎么知道她们老贺家的,更甚者,她抓着他的手就只是抓抓,应该没干什么别的恐怖的事吧? “嗯。” 嗯?一个嗯字是几个意思。这个太含混了啊。 “我妈说我当时癔症了,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吧。”她问的小心。 “没,就是抓着我的手使劲喊开门,然后你妈把门打开,你就安分了。”他眉头微蹙,仿佛因为当时的情景太过骇人而不适至此。 “这样啊。嘿嘿,真是难为你了。”贺明汗颜,发个烧嘛,又不是发酒疯,搞那么大动静真服了自己。 大家伙性能就是好,坐着还宽敞。没几分钟就到了。贺明心想着,赶明儿等她也豪了绝对也弄一辆开开。 贺明下车,她大外甥已经乏了,趴在她胸前动都不想动的样子。 毕霄动作快,已经下了车过来给她开门。 申辰被他接过抱着,安分妥帖。贺明好不容易下了车,笑着要拿回小孩。毕霄却不给! “没事儿,让他先睡会儿。” 夜色朦胧,夏夜的空气里含混着特有的灼热尘土气息。 贺明想,明天还是回家吧,独自带辰儿她觉得任重道远了些。 “我们走走吧。”毕霄抱着申辰的样子就像几年前维多利亚给小贝生小五时,大巨星抱他儿子招摇过市一样的光芒万丈。 唉~,贺明意味深长的看毕霄一眼,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怆感。 “怎么?”却把他看得一脸迷茫。 “孙睿肯定要嫉妒死我了”,她看看毕霄,信誓旦旦的说,“你可是她的男神喏!高中那会儿。” 当时的毕霄几乎是少女漫画里负责成绩好相貌好课外实践好连沉默寡言都算有性格的好的门面,这样的事实,贺明最记忆尤新的是,开学典礼那天,新生代表发言,他演讲都没拿就顺畅无阻的致了辞。 当时贺明想,丫真会装,肯定在家背了N多遍吧。后来听说这家伙是校辩论队的,加之头次月考就惊死人不偿命。贺某人也就安心了,觉着,不比无类者。 她的无类是指自己不能比的那一类。 “是吗?”被视作男神不怎么吸引人似的,毕霄看着贺明淡淡应着。并不打算细问孙睿是何人。 “当然,头脑好的帅哥谁不喜欢啊。还总是酷酷的,特立独行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暗地里给你写情书!”贺明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当事人讲这些他不知道她却切身经历的事。 课间有原本好好聊着天的,突然间一哄笑,声音大的吓人,一抬头肯定是他经过她们教室了。 校广播栏的优胜榜上,总有一块儿是被剜去了的。教务处再三强调,不要对优秀的同学心怀嫉妒卸下人家照片,要虚心向人家学习。但每逢照片被补上,没几天就又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了。姓名栏上正是‘毕霄’二字。 某段时间里,班上有好多女生都不约而同的用一种英语四线格的,已经被人用过了的本子纸折心形千纸鹤放到抽屉,笔袋,或是夹在书里。据说那是说在教师办公室偷偷拿的毕霄的英语作文本来着。 诸如此类的事,列个几十条都讲不完。贺明没参与却能体会她们对他的崇尚。 “不过你应该都见怪不怪了吧,毕竟人气过旺,有些目不暇接了都。” 他没有接话茬儿,只转头温言出声,“你觉得呢?” 既然我这么受欢迎,应该笼络所有人的心,那么,你当时是怎么认为的,是怎么看待,定位我的? 月光下,申辰在毕霄肩头睡得安稳,发出舒缓的呼吸声,小花坛里蛐蛐有节奏的鸣叫,吱吱嘎嘎经久不息,单元楼里家家灯火通明,一派祥和美满。 他的声音不大,音色清净,刚好够贺明听见,及她抬头,毕霄也低头眸色烔亮看着她。 月光皎洁,柔和不染华饰。 舒缓静谧,让人分不清虚实,他的黑瞳有些许热切的期盼,还参杂其他难辨的情绪,让刚刚说的话都带了诱人的蛊惑。 贺明定神一笑,“我当然也崇拜死你啦!超级想讨教一下,怎么才能考遍天下无敌手,屹立第一永不倒!”她的笑清畅爽利,“其实还有点小嫉妒啦!不过我一个文科生跟你们八杆子打不到一边儿,谈嫉妒就更没边儿了。” 就只是这样吗?那个学习很好的冷漠孤僻的陌生人?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吧。 每个人都有多重人格,且都不完美。 古语说的如一做人几乎没可能,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终究需要最合适的一面去逢迎接纳。 你可以让亲密的人接受最不堪最丢脸的你,却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表露半点多余的你自己。 这绝对不是假装,这只是不同时刻的多面的,真实的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