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人长大了,脾气也跟着大了。”
莱莱被唤醒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车子停在一家快递公司门口,折扇已经装箱、称重,就等着提供地址。
唐思礼弓着腰,站在车门外,不敢再碰触她,只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她醒来,从手机里调出她妈妈那间博物馆的地址时,还有些迷糊。
他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去前台填写好地址,回到车上把寄送回执交给她,“海外快递会比较慢,你先等一等。如果中途出现丢件,我们再来解决。”
她默默接过回执,等了等才极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一码归一码,他占她便宜是一回事,他帮助她又是另一回事,她心里分得清楚的很。
他轻轻一笑,习惯性伸手想要去摸她脑袋。
她立刻瞪圆了眼睛,恶狠狠骂了他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他看着她气急败坏的神色,无端端心情大好。
送她回市委大院的路上,他开始给她做解释:“你小时候,哥哥还给你换过尿布……”
她倏地弹跳起来,“现在是小时候吗?我怎么没尿你一脸?”
一股爆笑憋在他胸腔,他抿着嘴不停颤抖,忍了几忍才让声音变正常:“哥哥错了,哥哥虽然知道你长大了,可在心里一直还当你是个小孩儿……”
“小孩就能被随便摸屁股?法律不管?”
“不是这个意思……”他忙做保证,“哥哥现在已经端正了思想,今后管好自己的手,不但要爱护你,还要尊重你。”
她冷哼了一声,不想和他胡搅蛮缠,转头去看窗外。
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街上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渝城生意最好的火锅馆已经开始上座,卖串串香的店铺门前摆着的几张桌子也被坐满。
她流了一阵口水,转头继续这个话题,“以后,别自诩是我哥,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我也不叫你哥哥,我就叫你唐-思-礼!”
他看着身边这个别扭的小孩,微微一笑,“嗳,莱莱。”
“以后也不许摸我头。”
“要得。”
车子开进了市委大院,她下车的时候又想到了一条,“别总让我喝牛奶,我爱喝酒。”
“那可不行,小孩儿怎么能喝酒。”
她再次拉了脸,“你才是小孩儿,你全家都是小孩儿!”
这三个字全然抹杀了她最近的各种努力,她气势汹汹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重重强调:
“我有36D上围,42寸大长腿,屁股翘的能放稳一桌麻将,你说我是小孩儿?你来告诉我,我哪里是小孩儿?!”
她的反应来得快而魔幻,他的目光下意识跟随她的描述落在了她的身上。
刚刚碰触到她的上围,他一瞬间尴尬,别开了脑袋。
楼前停放着一辆卡车,楼道里有搬家公司的工人慢慢把家具往下搬运。
当一台梳妆镜放在地上时,她的话也说完。他不看她,瓮声瓮气着回应:“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她不依不饶,还要帮着他复习。
“知道……”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是个,好身材的……”“小孩儿”那三个字被他咽下,再没有下文。
她重重哼了一声,“这次我就原谅你,以后再敢以我是小孩为借口,随意占我便宜,你就等着被打死吧!”拎着她的行李箱就要进楼道。
他长长吁了口气,内心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管好手,千万别再把她惹急。
楼道里,搬家公司的几个工人又抬着一个衣柜出来。
她让开路,让工人先走。
那衣柜上面还有一个顶柜,叠放在底柜上摇摇欲坠。
他不由自主跟了她两步,见工人放斜了衣柜,顶柜瞬间就要滑落。而她背对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未意识到危险。
他来不及呼喊,倏地上前向她伸出手,箍着她后退几步,那顶柜却只晃了几晃,又重新复位,被工人顺顺当当地搬了出去。
周围光影交错,飞尘乱舞,耳畔是不远处的小孩子在追逐嬉戏,不知哪家传出喷喷香的饭菜味。
多么具有生活气息的一个下午。
他却忽然有一种陌生而微妙的感觉。
莱莱背对着他,站在他一步之外。他的手穿过她的腰际,依然放在刚才千钧一发时拯救她的位置。
他的掌中,握着什么。
弧度极其明显,柔软至极,似乎还能感受到体温,甚至竟然有心跳。
他只茫然了一息,忽然就意识到他离死不远。
身前女孩的动作像放电影一样,和昨天在山上她从他背下跳下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倏地跳开,倏地向他扑来,手里像变戏法一般,多了一只高跟鞋。
鞋跟包着点金属外皮,甚至比昨天的那支还要长,还要尖。
“不是……是柜子……我……”他看见她神情如杀人越货一般狰狞,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六月飞雪。
他这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