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水声哗啦啦,熊孩子赵小敏在里面被保姆和唐奶奶围着洗刷刷。
唐奶奶又怜惜又生气:“每个周末都闯祸,我怎么给你妈交代?”
赵小敏只啜泣着,并不做辩解。
过了一阵洗干净,卫生间门打开,熊孩子炸着毛,垂首站在洗手池前还在啜泣,身上已经换上一件干净的碎花小短裙。
原来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莱莱进卫生间洗手,洗的很仔细。等水把手沾湿,去挤洗手液,来回不停搓洗。用水冲过泡沫,又挤一点洗手液,再搓洗。
赵小敏看了她一阵,吸了吸鼻子,问她:“你怎么了?手上沾屎了吗?”
“……”她一滞,暗骂唐思礼的人怎么都这么嘴贱。随即一想,可不就是沾屎了,被狗男人牵了手,比沾屎还恶心。
她又全流程洗了一遍,取了纸巾吸水,乜斜着赵小敏:“你呢?怎么顽皮掉进泥塘里?”
小女孩嘟了嘴,神情有些愤愤:“我才没有顽皮,是他们欺负我!”
她半蹲下去,捏一捏小女孩的鼻尖,“怎么欺负了?”
赵小敏像是想说,又别开脑袋,“说了你们也不管,你们大人最讨厌。”
莱莱看明白了,这是个正值叛逆期的别扭小孩。
唐思礼来了紧急工作,进书房去办公。
赵小敏站去外面草地上晒她自己,莱莱也跟出去聊天:“听说这附近有一个荷塘,你带我去看一看?”
赵小敏狠狠瞪她,“我!才!不!去!”
莱莱恍悟:“原来你是掉进了荷塘里啊?真危险。”
赵小敏嘴硬:“我会游泳,才没有你那么贪生怕死。”
“成语学的不错。”莱莱恭维,觉得和小女孩再没什么共同语言,便顺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转去别墅背后看风景。
微风阵阵,巍峨青山就在别墅外,到处可见高大的花树。她顺风而立,惬意的深吸一口气,隐隐能闻到一点点饭香味。要是再细细去闻,还隐约能分辨出有蒜苗的味道。
是回锅肉!
她刚刚咽了咽口水,听到身后一阵窸窣声,明白自己又要入戏。她挤出一个笑脸一边转身,一边娇滴滴喊:“思礼哥……”
最后一个“哥”字没有喊出来。
清风徐徐,淡淡饭香里混合进很浅的腥臭。头顶的烈日把万物的影子拉的极长,在别墅的影子里,一只威武雄壮的狼青,微微扭着脑袋,向她打了一个响亮的招呼。
汪!
莱莱只觉得全身汗毛竖起,拔腿就跑。
-
二楼的书房,唐思礼结束了一通工作电话,换下被泥弄脏的衣服,打开电脑批复几封公司内部邮件。书房门被推开,唐奶奶端了一个果盘进来,放在他手边。
他明白了他奶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图,放下鼠标,转过身,“您老人家还想问什么?”
唐奶奶刚要开口,保姆敲开书房,手里拿了一部手机:“唐老师,您的电话。”
唐奶奶看了一眼来电,是随军在兰州的她儿媳妇儿,思礼的妈妈。
她拿着电话去外面接,儿媳妇儿关心的,是婆婆与莱莱相见的情况。
“年龄太小,看着还有些孩子气……”唐奶奶说出自己的意见。
电话那头的唐妈妈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小莱父母离异,她自小在单亲家庭长大,我担心她脾气怪。思礼脾气也不小,两个人真的在一起,有的折腾。”
唐奶奶替莱莱平反:“挺好的,小莱乖乖巧巧脾气软,听说在英国当演员,我看着还是挺单纯一个小姑娘,和小时候一样。”
唐妈妈听婆婆这么说,暂且放下了心,又询问:“我和他爸爸,需不需要先约莱首长出来吃个饭?毕竟我们已经知道两个孩子的事情,闷不做声也不好。”
唐奶奶叹了口气,两家人这么快见面不太合适,可自家儿子是莱莱外公的老部下,一直拖着也不成。
“让两个孩子再接触一两个月,看看进展,再考虑两边大人见面的事。”
等挂了电话,唐奶奶再次推开书房门,又忘了她来找孙子的初衷,换了一个常提起的话题。
“你和你爸爸,也僵持了那么多年……”唐奶奶坐在自家孙子身边,剥了一个枇杷递过去,语重心长,“你也要体谅他,他就那么个脾气。”
唐思礼原本轻松的神情立刻冷却,不接话,转头去看窗外。
阳光明媚,面前的这扇窗外,远处的草地上有一人一狗在追逐。
人是他带来的人,伪装成他的女朋友,实际上是他从小看到半大的邻居妹妹。
她还是襁褓里的小小人儿时,他就偷抱着她要去打篮球。他奶奶得知他狗胆包天,一把从他怀里抢过莱莱,“要是弄丢了怎么办?”
他那时怎么回答来着?“她又不会走,我打篮球的时候,就把她放在一边。等打完球再抱回来。”
他之所以能记那么清楚,是因为就在那天,他偷小孩失败之后,没到半个小时,刚刚回来探亲的他父亲就一脚踢死了他养的小花狗。
男人要有个男人样,好好学习,保家卫国,把心思放在玩上成什么体统——这是他父亲的理由。
他和他父亲的恩怨,还不止是一只狗。后来……窗外的犬吠和女孩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女孩正把她的遮阳帽丢远,大声喊:“去追,追帽子……”声音脆生生,听起来极开心。
他唇边闪现点微笑,等转首又冷了脸。
“我翅膀硬了,不是小时候。”他把手里剥了皮的枇杷果放回果盘,抽了一张纸巾擦去沾在手指上的汁水,“我想僵着,我就能僵着。”
“你这孩子……”唐奶奶一句话说了一半,不知道再怎么劝。劝父子两和好的话,她劝了十来年,到现在也没有成功。
“难道以后你和莱莱结婚,婚礼也不要你爸出面?”唐奶奶找出个新理由,“你爸不露脸,不是让莱家下不来台?你应该趁机和你爸缓和关系……”
“您想的够长远。”
“怎么,难道你和莱莱,走不到结婚那一步?”唐奶奶敏感的听出了潜台词。
他只好搪塞,“怎么走不到?你看我这么多年带给您看的女孩有几个?我可是认真的。”
他想到了莱莱此前的担忧,叮嘱他奶奶:“您别插手我和莱莱的事,也不要找她爷爷、外公打听消息,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唐奶奶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
别墅背后的草地上,莱莱的前路被狼青拦住。狼青嘴里叼着她的遮阳帽,疯狂向她扑过去。
她“啊”的一声又要跑,狼青比她更快,似闪电一般就到了她面前。
她一把摘下手链,尖叫着大喊一声:“追,追那个……”别来追我呀!
狼青把帽子吐在她脚下,抬头望着天空,欢快向预判的位置奔跑去。
莱莱抓住这一点时间,转身又跑。
她像是只跑了几步,那大狗就接住了从天而降的手链,转头又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