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山崩一般轰隆作响,婴勺一开始还以为是地动的响声,但她环顾四周,似乎只有她一人听见了。
这地动亦来的蹊跷,来去十分迅速,仅仅几个呼吸间便恢复了平静。虽然使众人受到了惊吓,晃动的幅度却十分微小,所有的房屋都还好端端地矗立在原地,几乎没有人受伤。
而那起先震在婴勺脑子里的声音,虽然是与地动同一时间出现的,却并未随着地动的平静而消失。
它只是变弱了,婴勺依旧能听见那绵延的、来自四面八方的震动摩擦声。
有些类似轮回台转动的声音,却并不是。
“你听见了吗?”她观察着四周,小声问白檀。
“听见了。”白檀喘着气,在她的衣领里寻了个结实的地方,尽量让自己坐稳当。
“什么声音?”婴勺再问。
“我也不知道。”白檀道,“但这是第二次了。”
“你是说地动?”
“上一次没有地动。发生在两个月之前。”
两个月之前,她还在四境轮里没出来。
“这声音只有我们能听到,肯定有问题。”婴勺道,“这凡世问题太多了,不行,我得尽快离开。”
白檀:“你要去找人?”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婴勺不深究了,“我眼下在这个身体里出不来,你可有法子帮我?”
白檀道:“我只知道你如果要通过涡结去到其他凡世,就不能带着这个身体一起。你知道此地所有的凡人都无法离开,包括暂时身为凡人的顾惜。你能等得到他成魔吗?”
“魔是说成就成的吗?没这么快,景王半年后才死,那时候长渊才成魔的。”婴勺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白檀想了挺久。
婴勺:“有办法吗?青鬼之前都能把我从这身体里弄出来。”
白檀摇摇头:“我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法术。”
婴勺:“要不你拿青鬼那镜子试试?当时就是他用那镜子把我吸出来的。”
白檀想了想:“或许可以试试。”
婴勺:“镜子在哪?”
白檀:“我把它仍旧放在青鬼的宅子里,藏起来了。你等我,我马上去拿。”
他说着就往外跑。
婴勺提醒他:“把那鬼娃娃带走,别留他在我衣领里尿裤子。”
白檀低头看了眼鬼娃娃光溜溜的屁股,诚实地道:“他没有裤子。”
婴勺:“……反正你把他带走!”
押送顾惜的官差看疯子似的看着她:“带走谁呢你?”
婴勺没理他,由着白檀翻到自己肩膀上,悄悄地离开了。
三司会审已经结束了,今日是景王谋反案宣判的日子。
陈策和顾惜,以及案件牵连的一干人等,皆跪在堂中,听候发落。
他们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当庭上主审官说完“斩”字时,景王弯腰磕头,一语不发。
顾惜则被判了流放。
他们被关进了不同的牢房,景王甚至没能和顾惜说上一句话,二人就分开了。
七日后,他们一个要人头落地,一个要踏上不归之路。
锁链重重地挂在牢门上,隔壁牢房中其他犯人的窃窃私语,角落里的滴水声,仿佛都处在另一个世界。只有顾惜自己,静静地坐着,却像是浑身上下都在滴血。
婴勺坐在牢房的茅草堆上,心中有一些焦灼。
还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恐惧。
焦灼是因为白檀并未按时回来。以他的本事,来往京城和郊外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不至于夜幕降临却还没有音讯。婴勺不认为白檀是主动食言的,一定是路上发生了意外。
她还揣着那山虫精,朱厌命在旦夕,她一刻都不能耽搁。
畏惧则是因为,她察觉到,长渊已经开始入魔了。
或许并不是今日,而是始于更早的时候。他艰难地跨过了灭族之仇的槛,好不容易开始重新接受这个世界,后者却再一次令他失望了。
这一次,他的失望无法再复原。
婴勺对长渊的这一段记忆印象很深。虽然当时年纪小,又时间太长,只记得大概发生了什么,但她因为看到了这些,一直很心疼长渊。此刻让她重新以如此近距离的视角一点一点地体会这些细节,她有些受不了。
她此时在这个人的身体里,有些分不清他和自己的心情。顾惜的情感太沉重了,压得她魂魄都有点抖。
顾惜和长渊还是不一样的。
毕竟年纪轻轻的,还没来得及在六万年魔界的厮杀里淬炼成个没有心肝的王八蛋。
婴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天窗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心想。
幸好长渊不在,她能不考虑面子,稍微花一点时间,心疼心疼顾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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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鬼界离开后,长渊直奔西天梵境。
梵境漂在什刹海上,这里半寸土地都没有,只有随脚一踏便会出现得恰到好处的无根莲。
也就长得好看,屁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