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揉了揉脑袋,看向自己的胞姐,“阿姐,阿晏此刻在何处?那姜家姑娘又在何处?”
……
三日了,都已经足足三日了。
姜阮看着陆晏一直守在自己的尸首旁,不吃不喝,任谁规劝都不肯撒手。
感动过后,她将自己从认识陆晏开始,到现在,左思右想,也实在没能想出到底几时与陆晏有了这般情谊,竟让他不顾一切的娶一具尸体回去!
诚然,她觉得自己十分优秀,可陆晏认识她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十岁的黄毛丫头,就算再内秀,再好看,也不至于让陆晏如此昏头。
且陆晏那时已经十三岁,抛去性情不说,可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美少年。
她坐在那儿看着手心那颗散发着异香泛着冷光的青金石珠子,一时陷入了沉思。
……
彼时姜阮正年少,不过十岁出头,长安城内刚刚兴起书院学派,而当今陛下在长公主李瑶的建议之下,倡导男女同学,并亲自题“广源”二字,作为书院名字。
她那时家中其实已设有西席,且是个非常的博学的女先生,就是有些过于正派严谨,将不过十岁大小的姜阮教的一板一眼,半点没有活泼女娃子的模样。
当时因姜阮两姐弟自幼丧母,弟弟姜明允被外祖家接去,唯有姜阮一直养在姜老太君膝下。她看着年纪小小便是美人坯子,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孙女愁的不行,便做主替姜阮报了名。
说是做主,实际上姜阮的事无巨细都是由她打理,姜易之甚少理会。
老太君的主要目的要让姜阮走出去转转多多结识一些闺中密友,性子活泼些,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毕竟像他们这种出身人家的女子,读不读的了书,读到什么程度,反倒在于其次,多结识一些朋友才是真。
钱氏见姜阮去了,便说姜婉只比姐姐小了一岁,也想看着去见识见识。
姜老太君当时倒也没有反对,她一生正派,虽因为一些见不得光的原因厌恶钱氏,却并没有因此苛责钱氏所生的两女一子,只是没有像对姜阮那样疼爱到了骨子里。
只是,姜老太君想的多,生怕自己这个从小心思敏感孤僻的孙女多想,特地拉着她问了一遍。
对此,姜阮表示,都是一家姐妹,且都是去学习的,没什么关系。
她说的真心,那时她与姜婉,除了血缘关系之外,话都少说,可看在老太君眼里,则是她这孙女懂事的令人心疼。
就这样,到了广源书院开学之日,除非重大节日宴会从不外出的姜老太君,更是亲自把姜阮送了过去,并叮嘱她做学问倒是其次,多结识几个朋友才好,又将平日要用的一应事物,反复叮嘱了采薇许多遍,直到板正着一张巴掌大俏脸的姜阮一一应下再三保证知道了,才抹着泪回去。
当时教授姜阮四书五经的是一名年约四十许的学究,姓赵,命宁,字致远,,原来是翰林大学士,年轻时喜欢游玩山水,故比一般的学问大家多了许多洒脱之意。
且那赵院士认为她天资聪颖,心胸广阔,若为男子,必是栋梁之材,对她更是青睐有加。
姜阮非常喜欢听他的课,以至于更加刻苦学习,至于朋友,却不曾交一个。
来学院读书的,有如姜阮这般的,自然也就有那些不爱学习,被家里逼着过来的,而这当中的翘楚,便是陆晏。
姜阮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陆晏时的情景。
当时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赵院士摇头晃脑讲了一上午的经义便觉得口渴了,书本一放,便叫这帮青葱学子们自行背书,背着手摇头晃脑便出去了。
姜阮当时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那窗口外面刚好正对着书院的花园处,午后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她托腮看着满园花红柳绿之色,听着室内传来的读书声伴着湖边柳树上传来的阵阵蝉鸣,竟破天荒的睡着了。
梦里,她梦见一只十分讨厌,毛茸茸的绿色小虫子,不时的用触角挠着她的鼻子,挠的她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哪有什么毛毛虫,只见一穿着绯色圆领窄袖袍,肤白若雪,唇红齿白的少年倚在窗外,手里正拿着一朵豆绿牡丹花,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双桃花眼里映着春日阳光,如同不远处的那汪湖水,水光潋滟,胜过满园春色。
姜阮一时有些看呆了,随即发现他便是那“毛毛虫”,不满的瞪他一眼。
少年也不在意,十分骚包的将绑在马尾丝绦尾处,正垂在肩膀的一粒成色上佳的珍珠拿在手里把玩,笑道:“喂,瞌睡虫,跟哥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