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只有十七八度。
苏卿一个人吹冷风,并不想采取任何保暖措施,因为冷冷的夜风袭来,跟她现在的心情很配。
但是有人看不惯。
一条毛毯盖到她身上,她抬头发现自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手里又被塞进一杯温水。
“别冻着。”明明是给人压迫感的黑影却传来温柔的话语。
自我矫情中的苏卿本来还想把东西还给陆延,但是柔软的毛毯实在是太舒服了,在矫情和温暖之间,她本能地选择了后者。
男人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视线落在杯子上,再给她一个眼神。
眼神中有他一贯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苏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阵暖流从喉咙通向五脏六腑,更舒服了。她眼睛微眯,缩卷在毛毯里,像一只慵懒的猫。
陆延问:“想什么呢?”
苏卿抿唇,酸溜溜地看了他一眼,又失落地低下头。
陆延了然,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一会儿,苏卿越想越憋闷,急需一个宣泄口,这才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很努力了。”
她抱住膝头,埋住小脸,声音被毛毯挡住一半,传出来闷闷的:“小童出生后,我一直对自己说要成熟,要像个大人,要做个好妈妈。可我没有任何经验,也没人教我,我真的很怕自己照顾不好小童。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自己的喜好、梦想,都变成次要的。可是……”
为什么还是会让孩子难过?
她越说声音越抖,最后哽咽地说不出话。
陆延怎么会不懂她。
她生孩子时也不过才二十一岁,在此之前自己把她当女儿一样宠,常人该有的烦恼她一样都不用考虑,突然当了妈妈,自己还不在她身边,过往的依靠全无。他每次想到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国外艰难的生活,就愧疚地恨不得亲手把自己活埋。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个好妈妈。”他由衷地说。
温热宽厚的大手落在头上,苏卿藏着无数委屈的心被慢慢抚平。
她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脸凝视陆延,思绪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晚上……
那晚她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房间里十几号人都是来讨债的非法高利贷。
他们凶神恶煞,嘴里骂骂咧咧,手上拿着棍子和刀,不时地敲击床沿,故意吓唬胆小无知的少女。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处置,可能会被扔到夜总会卖身还债,也可能被人摘掉器官?过往新闻上惨绝人寰的故事被她带入自己,在脑海中一一上演。她越想越怕,怕到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明明上个星期她还是妈妈掌心中的娇娇女,现在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突然,她被人从床底拽了出来。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牙齿发黄的丑陋男人,正一脸淫邪地朝着她笑。
她吓得泪流满面,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就在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黄牙丑男被人猛地一脚踹飞。
苏卿转头一看,是一名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救了自己。
他身形高大、长相俊朗、眼神冷硬,跟另外几名警察一起讯速地制服了上门讨债的人。
坏人被扣上手铐,压在墙边,蹲成一排。
年轻英俊的警察走过来问:“你没事吧。”
那是陆延第一次跟苏卿说话。
得救的少女泪眼婆娑地仰望着警察,犹如望着天神降临。
也不知是因为他身上的警服,还是因为他的个人气质,总之那时的陆延给孤苦无依的苏卿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
缩卷在毛毯里的苏卿忽然想到,初相识的陆延正是自己现在的年纪。
为什么他的二十五岁那么稳重可靠,自己的成熟却这么吃力?
回忆中的年轻陆延与现在的成熟陆延慢慢合成一体,五年的时间没有让这个男人变老,反倒更添他的魅力。
曾经的心动再次重现,苏卿的目光变得深情柔和。
陆延被她看得心都颤了,女人忽然变得那么温顺,仿佛还是那个什么都依他的少女。
他望着她诱人的唇,慢慢靠近。
两人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
男人专属的温热逐渐袭来,跟阴凉的风形成鲜明对比。
苏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在陆延亲上自己的前一刻,突然站起身,眼睛看向别处,慌里慌张地说:“不、不早了,睡、睡觉吧。”
陆延怀抱落空,真想把女人抓回来,亲哭她!
结果现在换成他一个人在阳台吹冷风,倒不是他学苏卿自我矫情,而是他急需夜风把他的邪火吹灭。
*
落地窗前,霍希穿着浴袍半敞开领口坐在地上,俯瞰着整座城市的夜景。
地上放着一支半空的红酒,他握着高脚杯一饮而尽,唇边零星的酒液像血。
他眸色黯然,心里想着那个女人要是纯粹的单身该多好,他一定可以跟她展开一段美妙的爱情故事。
可惜……
手机震动,他点开经纪人发来的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