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有种想法忽然成了型。也许机会只有一次，就是现在。

回头给张晨扔了张纸条——我要去干件大事，如果班主任来，掩护好我。

张晨很快扔回来——干什么大事不带我，我也得去。

江帆再扔回去——随便。

这次张晨没再扔回来。江帆一起身开溜，他也猫着腰从后门跟着溜了。

风也似的两个少年三两步跑下楼梯，张晨震惊地看着江帆冲下楼之后在堆破桌椅的操场角落里捡了个板凳条。

“打架去啊？什么时候跟人茬架了我都不知道。”张晨问。

“不打架，就认识个人。”

“认识个人你拿板凳条干什么？”

“砸车。”

“？？？”张晨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江帆疯了。

后来他俩从后门□□出了学校，少年宽大的校服在跑起来的时候无法无天的在风里扬着。

俩人做贼一样跑到了那辆车前，江帆把裤兜里写好的便利贴粘到车玻璃上之后就开始酝酿，掂了掂手里拎着的板凳条。

而后定了定神，在张晨的茫然与疑惑中手起刀落。

张晨就那么看着江帆一板凳条砸了人家的后视镜，干净利落的一点没犹豫。张晨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还真的是出来砸车啊，什么仇什么怨啊。

“卧槽兄弟，你是不是疯了？”张晨骂骂咧咧的，还不忘四处看了看，给江帆望风。

“跑。”

那张便利贴写着，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到了，修理费用后续请联系***，后面写着他的手机号。

江帆等着那个人给他打电话。

两个人一路往回跑，张晨边跑边问，“江帆，你丫什么德行啊，要个电话你直接要不行么，你这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就这车，赔人家多少钱你知道么，你以为买辣条呢。”

“知道，挑便宜的砸的。这样比较自然。”

“我真他妈服了你了，这一阵子就天天盯着他看呢？这这这么眼熟，是不是咱们那天遇见那个？”

“是。”

听见江帆回答，张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骂道，这傻逼。

少年人的心动，总莽莽撞撞，想不到任何顾虑亦不会衡量得失，像阵突然而起的飓风，偏要刮他个痛痛快快。

傅晨非开完家长会出来发现后视镜碎了，小姑娘伸手一指，“小舅舅，这有个纸条。”

傅晨非拿起便利贴看了看，没说什么揣进了兜里，小姑娘问道，“你不找他么？”

“没事，上车吧。”

小姑娘是表姐家的孩子，两个人工作出差，没人接孩子，他只好代劳。

“小舅舅，我想吃麦当劳，想要皮卡丘的玩具。”

“你妈妈特地嘱咐我，不要带你在外面瞎吃东西。”

“明天爸爸妈妈就回来了！你以后也不会来接我了，最后一天了，吃吧～”

见他没说话，小姑娘继续撒娇，“吃吧～小舅舅～你不说我不说，我妈不会知道的。”

傅晨非看了一眼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笑了，“好吧，那就是我们的秘密吧。”

江帆后来，再也没见过那辆车。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有钱人，连别人撞了他的车都不找人要修理费。

为这事，张晨嘲笑了他好久。时间长了，江帆自己也忘了，手机号码也换了，他本来也就没有看清过那人的脸，一年一年过去，连身影都模糊不清了，到底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像是场独角戏闹剧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梦见。

翻了个身，继续陷入睡眠。

当年江帆十七岁，还是个无所事事的年纪。傅晨非还年轻，大学毕业不久，不穿衬衫西裤，傅总也还不是傅总。隔着楼上楼下，马路对面的距离，故事没有匆匆开始，但欠债这件事倒是早有了端倪。

江帆不知道，当然傅晨非也不会知道，他们之间的账并没有了结。

说到底，江帆还欠着傅总一个后视镜。

牵牵扯扯，勾勾缠缠。兜兜转转回来，当年拉着手非要娶的媳妇和不惜用板凳条砸车也想认识的男人，竟然在闹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