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苦短,天色逐渐昏暗,周生守在殿门口冷得直哆嗦,殿内遥遥传来说话声。他伸手扶了下帽子,那些说话声是属于太医院那些德高望重救死扶伤的太医们的,他在卧凤殿当值也有数月,但也没见过今日这场面。
皇上是被人抬起进了寝宫,随后一群太医过来了,他们已经在里面呆了足足一个时辰。
周生往里面看了一眼,殿门关得紧紧的,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他想,洪福齐天的皇上总不该现在就走了的,不过下午抬进来的时候,血都滴到了地上,他和其他宫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拖掉。敬王也呆在里面,据说下午的时候皇上就是跟敬王呆在一起受了伤,那个刺客当场就被敬王给杀了,不过皇上跟敬王一向不对付……周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还好这个时候有人来了,把他胡思乱想的东西打断了。
有人穿着一件红色狐裘走了过来,走近了,周生才看清脸,那人生得极好,面庞白皙,乌眉红唇,容色极艳,整个人看起来犹如画中仙。周生认出对方之后立刻跪了下去。
“奴才参见白贵人,问白贵人安。”他跪在地上,眼睛不敢乱看,随后,一双白色的靴子闯入了他的视线。
“皇上呢?”
“在里面,不过太医们现在也还在里面。”
白清函深吸一口气,“还没出来?那么意思皇上还没有脱险吗?”
周生说:“奴才不知。”
正这个时候,大殿的门从里面打开,太医院院首带领着一群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连忙唤住了院首:“荣太医。”
荣太医看到白清函,神色并无变化,行了礼才道:“不知贵人所为何事?”
“皇上的伤势如何?”白清函语气很急。
荣太医沉吟,“并无大碍,要调养数日便可,不过近日都不可太过操劳。”
白清函对太医笑了下,“劳烦太医了。”待荣太医离开之后,白清函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刚准备走进去,就被拦住了,他一看,发现是刚才回话的宫人。
“娘娘,敬王还在里面,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除节日之外,外朝大臣是不能与后宫妃子见到面的。
白清函听到这消息,张了张嘴又闭上,来回走了一圈,“你现在把敬王请出来,刺客就是她派的,她有脸呆里面?其他人怕敬王,我白清函不怕……”剩下的话在对上苏若琼的脸时戛然而止。
苏若琼神色淡淡,“噢,然后呢?”
白清函脸色变了变,好一会才恢复正常,“没什么,你看完了吗?看完了我就要进去了。”
苏若琼凤眼一挑,流露出几分嘲讽,“我以为白贵人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原来跟小时候一样。”
白清函气得牙疼。
他们这群人年龄相近,所以也算一同长大,但白清函就是恨死苏若琼。苏若琼小时候天资聪颖,尤其在学业上,可是白清函完全算得上学业的傻瓜。虽然男女不同席,但大家都是在一个殿学习,只不过一个东殿和西殿。
每次他因背不出书被罚站,就看到苏若琼带着她那群狗腿从他面前路过,路过都算了,她每次还要说一些酸他的话。
例如,“白家弟弟你在地上找什么呢?是在数蚂蚁吗?”“白家弟弟比我们好多了,没上完课就可以出来玩了。”
苏若琼就跟兰羡白一样讨厌,兰羡白虽然不会直接讥讽他,但眼里的嫌弃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一对狗男女!
而有个人从来不会讥讽他,就是苏嘉,苏嘉看到他了,总是笑一下就走了,比苏若琼有礼貌多了,有时候还会送糕点给他吃,唯一遗憾的是苏嘉很少说话,所以才会被欺负的时候被人叫做哑巴,他是傻瓜,苏嘉是哑巴,那些人说他们配到家了。
十二岁那年白清函就跟着姑姑去了外地,事隔七年才回来,在听到苏若琼和兰羡白的事情他一点都不吃惊,但没有想到兰羡白最后跟他一样入了宫。
“彼此彼此,你跟小时候一样遭人厌恶,不过现在能不堵这了吗?”白清函眼睛里像是藏着冰刀子。
苏若琼双手背在身后,她抬眼望了下远方,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站着这里眺望,也只不过看到城楼上的灯罢了。
挂着的灯笼在风里摇曳,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她听到白清函挑衅的话,只是微勾唇角抚了下衣摆,越过白清函走了。
白清函也没有心情与他多说,不待通报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