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将拿着桂花糕的左手收到后边,用右手擦嘴,却忘记自己拿着酥饼擦嘴有多么怪异。怎样都想不到,这个点他竟然会来。况且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无人通报,让他见到我如此真实的一面。 他的唇角带着笑意“今日见你在皇太后面前说得头头是道,朕还对你刮目相看,现在看来你倒是还和朕初次遇见你那时一样,丝毫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大家闺秀?我…臣妾这叫做能屈能伸。”我丝毫不服输的说,忘了给他行礼。 “你这话倒是说得新鲜,人人只道大丈夫才能屈能伸,你又算哪门子大丈夫。 ”他噗嗤一声终于忍不住放下皇帝架子笑出声来。 我一撇嘴,总之你就是来嘲笑我的也就对了。俗话说当不成大丈夫,好歹也是一条女汉子啊! “你姐姐说你们自小在番禺长大,倒也怪不得你会和那些个传统守礼的闺秀不一样。”他收起笑容说。那天他出于好奇因此召见了瑾嫔,却见她规规矩矩和妹妹珍嫔全然不一样,便随意打听了几句。 “听说,皇上还是召见了姐姐。”我说。 “这岂不正合你意。”他抿了抿唇说。 “是是,皇上,不知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来?”我略带尴尬的扯开话题,顺便悄悄把桂花糕和酥饼放回去,拍了拍满是渣子的手。 “朕既然作为你的夫君,那么就是平常百姓丈夫看妻子一眼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说,然而,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那天我对他说的吗?今日竟然被他借用来,所以我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皇上,您记性可真好。”我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 “朕倒是想问你今日你为了一名戏子却直面太后,若是被牵连受罚,值得么?”光绪正色道。 “值得。”我肯定的说:“那是一条人命,我觉得只要是人命都是值得被尊重的。” 听到我这番话后他望着我的眸子里渐渐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在这靠点着蜡烛照亮的屋子里,他的眸子却像星辰般,竟让我不由也和他对视。身旁的丫鬟太监不知何时已经退下,这空间里,竟然只剩了我和他两人。 “手上的渣子拍掉了,可别忘了嘴上。”然而,他在看了我半晌后,却来了这么一句话,接着,他便转过身离开。 “啊?”我用手抹了抹嘴,果然嘴上还粘着桂花糕的碎渣子,所以刚刚我偷偷进行的小动作都悉数被他看到了!我瞬间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在对视后,通常不是应该来个深情之吻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不过,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我要坚定赵璃的立场,不要被他他拉氏韫璃带跑,有朝一日我是要远离紫禁城的,因此万万不可对皇上动半分情,绝对不可。 然而,这次皇上的突然造访却让景仁宫的太监宫女们对我比以前更要敬重几分。 我却开始一心在考虑究竟要编排一个怎样的剧本,虽然能够借用的素材其实很多,我拿着毛笔左思右想,唇边渐渐绽开了一个笑容“有了!” 可是,对于编排唱词我却并不懂,总不能够写成一篇现代文体裁。 “容芷!芸洛!”我对着门外喊,原本她们两是站在我左右伺候的,但是我却实在不习惯干什么都有两双眼睛盯着,便让她们都在屋外候着。 “珍小主,何事?”容芷打开了门,她们果然尽职尽责的一直守在门外,居然不偷半分懒,我流出一滴冷汗。 “随我去皇太后那。”我说,她们俯身答是。 储秀宫里十分寂静,几名奴仆却都不敢打半点瞌睡定定的站在两旁,慈禧半躺在椅子上,微闭着眼,手里却还拿着烟斗,一名宫女跪着上烟,两名宫女则站在后面扇扇子。就连扇风频率都十分均匀,我虽然已经到皇宫两个月,却对于慈禧无处不在的大排场还并不太适应。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珍嫔。”她闭着双眼忽然张口,将我吓住,右脚都还未放下来。 “你素来除了请安,很少主动来此,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缓缓睁开了眼看着我。 “皇太后聪慧!璃儿…璃儿此次过来是关于编排剧本的事情。”我呵呵笑着说。 “看来,是来找哀家求情的,你若是编排不出来,哀家也不会逼迫于你。”慈禧坐起身来,“不过,下次若没有把握便不要口头承诺,那不过是个戏子而已,该罚的他自是逃脱不过的。” 她满脸果不其然的神情,似乎笃定的认为我那天只不过逞口舌之快,压根编排不出来什么。 “皇太后误会了,妾身对于情节已经编排好了,但是只唯独缺一项,望皇太后帮一个小小的忙。”我说。 “哦?已经编排好,还需要什么?”慈禧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只需一个懂得将情节改编成唱词之人。”我说。 “这倒是简单。”慈禧转头说“李莲英,你将那戴罪之身的穆瑞召来。” 李莲英点了点头却居然带领一批太监出去亲自去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得宠,身为慈禧身边的大太监,却亲力亲为,至少对于慈禧吩咐的事情都是事事不出纰漏的办到。 然而,当李莲英将那穆瑞带上来时,我却觉有些眼熟。 “奴才叩见皇太后,珍主子!”他慌忙下跪,慈禧向李莲英使了一个眼色。 “如今皇太后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将珍主子编排的剧情记录下来改编成唱词。”李莲英对他说。 “你倒是好好听听珍主子如何编排,以后莫要再唱些犯忌讳的唱词。” 穆瑞连连磕头答是。 我一听,忽然想起来,他便是那日扮演包拯之人,只是他此时卸了妆容,我便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卸下那黑糊糊的包公妆他竟也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 “是是是,奴才定然不敢再犯。”穆瑞磕头说。 “珍嫔,你便当场将你编排的情节说出来,穆瑞自会记录下来。”慈禧说。 李莲英拿来了笔和纸递给穆瑞,慈禧却不让他起身,而是让他跪着记录。 “好!那妾身便开始说了。”我福了福身。 “第一幕是武当弟子张翠山卷入夺刀纷争的故事…… ”我说,思来想去,我决定借金庸的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一用。他的故事情节如此精彩,定然会吸引到他们。 “武当派张真人收有七位弟子,武当七侠中宋大侠有四十来岁,殷莫两位还不到二十岁,余下的二三两侠姓俞,四五两侠姓张,武林中谁人不知…… ”我绘声绘色的说着,慈禧果然逐渐听得入迷,就连那些个太监都听得痴了。 “…这谢逊行事狠毒,但确也是个奇男子。”我说到此,刻意停了下来。 “皇太后,第一幕就到此了。预知后事如何,妾身明日再详述。”我笑着说。 “好你个精明的丫头,哀家正听到有趣之处,你却偏偏吊在此结束,不让哀家舒心。” 慈禧终于难得的展开了笑颜,招手让我过去。 “珍嫔,哀家竟不知你还有如此才能。”慈禧就像外祖母般亲切的一手拉着我,倒是让我有些别扭。 “献丑了。”我在心里暗自偷笑,多亏了现代的武侠大师,我哪有这种才能呢。 “穆瑞!你可通通都记录下来了?”面对穆瑞,慈禧的语气再次变得威严。 “是是!回皇太后,已经记录好,珍主儿当真有才!奴才这就回去整理成唱词。”穆瑞愣了一会儿说。 “璃儿,日后,你每日下午过来给哀家继续说说剩下的情节,恰好来为哀家解解闷。”慈禧说,眼眸里竟然还带着几许期待。 “是,妾身谨遵皇太后之命。”我爽朗的一口答应,看样子,慈禧是真的听上瘾了。不过那么长的一个故事,要将它说完还真是不简单。 但是,我从此之后却又多了一项任务,给慈禧说书。每天一到点慈禧便让人泡好茶等我过去,她有时会吸着烟一脸悠闲的神色听我说,有时入了戏也会问我一些问题。 “张无忌见是一个女子,惊奇无比,问道:“你……你是谁?”那妇人背心中了峨嵋派的重手,疼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我说得越来越神情并茂,激动之处还配上动作只差没直接一人分饰几角开演了。 “今日这可就完了?”慈禧见我停了下来,有些意犹未尽的问。 “对!皇太后,今日的就到这!”我摆出一个武侠里抱拳的姿势,直逗得慈禧开始拎着帕子笑了起来。 “好!”我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好像是皇上的声音,我回过头去。 果不其然光绪款款走了进来,在瞥向我时唇角还透着笑意,我正纳闷我是长得有多好笑么?却发觉自己还停留在抱拳的姿势。 我连忙发挥灵活切换的技能顺便朝光绪行了个礼,这一系列动作切换得顺其自然到让他都有些许吃惊,他的神色上似乎带着“这也行?”三个字,我略显尴尬的一笑。 “儿臣许久未见亲爸爸如此笑过了,最近听闻在这储秀宫里请了位说书之人,便特意来见识一番。儿臣只道是什么样的说书人竟能让亲爸爸如此欢喜,原来却是珍嫔。”光绪对慈禧说。 我心想装什么装,那回我才第一次给慈禧“说书”,第二天整个宫里就传遍了,让我轻轻松松就上了头条,他绝对不会不知是我,今日是特意来看我怎么犯二的吧。 “珍嫔倒真真是有才,哀家到时定然要大大赏赐她。”慈禧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我说。 我见光绪也正看着我,我便朝他使了个得意的神色。许是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摆出这样的神色。但是或许他已经开始习惯我的“没大没小”,所以他望着我的眼神里没有诧异只有新奇。 恰好出储秀宫的时候我和他一同出门,他身为皇帝自然走在了我的前头。 “皇上来了,准备起轿!”外面侯着的太监见皇上过来,便喊了一声。 光绪却并未径直上轿,而是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我。 “方才朕恰巧在屋外听了一会儿,都闻民间有说书之人,朕却不知这说书之人却被亲爸爸请入了这储秀宫。” “这一方天地,拳脚是否足够施展开?” 他突而反问,让我一愣,下意识点头道“能‥‥能。” 见他微微勾起唇角,不明觉厉的一笑,我方觉不对,看样子方才我那大展身手声情并茂的样子怕是被他看到了,他这分明是笑话我方才的手舞足蹈。 “皇上,您下次偷听的时候说一声嘛。”居然暗里笑话我,我带着些许不满的小声念叨。 “偷听?”他朝我走近几步,我心想不好,他就算再好说话可毕竟也是皇帝,又不是学校里能够任我开涮的同学,我哪能这么和他开玩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指不定他就发怒了。 我连忙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神情,装得一脸的义正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