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蕖,”他忽然唤她,“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她抬起头看他,明眸善睐,“你是恩公。”
“那你信得过我么?”他问,眼睛温柔得几乎要溺出水来。
“嗯。”她坚定地点点头。
许是讶异于她的无条件的、坚定的信赖,他竟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看着那张清灵美丽的面庞,仿佛又看到了微风乍起,藤花纷飞时,光影中清浅微笑的那个女孩儿。
“怎么了,恩公?”她在他面前晃晃手,探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哦,别误会,我只是将你当作妹妹来看待……”
她却笑了,笑得很轻很浅,两只梨涡点缀着一副清纯良善的面孔,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不知为何,恩公总给我一种熟悉感,好像,好像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她说。
他忍不住揉揉她的头,轻声说:“那就当我是你哥哥吧。妖在帝都游夔出没过于危险,你跟我回御妖阁,我会保护你的。”
她却似从梦中惊醒一般,说:“妖?我真的是妖?”
“没错,你是妖,但你是一只纯洁、无辜的妖,是这世间诸多美好生灵中的一个。众生平等,不必介怀。”他如是说。
这时,一阵夜风袭来,很冷,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迅速察觉到,立刻解下自己的外袍予她披上,眉目间尽显关怀。
她同意跟他回御妖阁,尽管那是一个朝廷设立的专门辖制妖族的机构,甚至可能暗含着许多对她不利的阴谋,但她真的是全身心地信托于他了。
第二天清晨,木英本想同隔壁雅间的衣蕖告别的,结果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也便作罢。
她自行出了客栈,在游夔街上四处打听可以久居的处所,最终,她来到一座大宅子。据说因为闹鬼的缘故,宅子的原主人早已经搬离到别处了,目今正筹划着将宅子贱卖出去。
这也算便宜了木英,她是不惧鬼神之类的,别说闹鬼,就是鬼怪此时跳到她面前,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她唯一顾虑的是,这宅子很宽阔,一个人住难免廓落。不过想想自己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她便也释然了。
也没整顿多久,她就开始在这闹市荒宅中重操旧业,纺起了依痕,炼起了水云香,并制起许多其它可用以交易的物件。
暗暗地,她也有意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昔日的顾客,无非是妖魔界各位大佬。交易的地点仍定在绿锦山下,因为游夔城内,风险太大。
起初,宅子晚上确有些不太平,即使将门窗统统闭紧了,烛影还总是摇摆不定,雪白的墙壁上,总有奇怪的黑影流窜,尤其夜半十分,气氛格外阴森恐怖,时常有凄惨的桀桀怪笑声响起,而且,就仿佛响在耳畔一般,躲避不了。
她被这些祟物纠缠烦扰了两天之后,嫌烦了,便自写了几张符纸贴在宅子里,之后便一切清净了。
她偶尔也会想起衣蕖的下落,想起那个清如芙蕖、秀如夏月的伶仃少女,像想起夏夜的一阵微风,风过了,波纹也慢慢平齐了,她又过起了她波澜不惊的独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