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杭州,西湖。 “果然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 西湖边,三个青年走成一排,他们所形成的美丽风景却绝不逊色于西湖美景,惹得路过的少女频频回首。 一位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轻轻地打开手里的折扇,象征性地扇了扇风,笑道:“确实与北方的大气不同,毕竟是‘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哟哟哟,难得你在塞外呆了这些年,古诗词还是能说的一点的。”另一位着淡黄色锦袍的男子揶揄道,口气里透着淡淡的调侃。细看这名男子,容貌虽不及那位青衣男子朗目星眉,身材英挺,不过眉目间却透着一股浓浓的书生气,一般男子都不太敢恭维的淡黄色在他身上却也能显出一种华而不贵的儒雅气质。 “怎么?我看了这几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对着祖国南方的大好景色抒发一下心情,你也有意见?”青衣男子的眉眼间虽然透着淡淡的冷漠,不过嘴巴上却也不是省油的灯,简简单单地把黄衣男子噎个半死。 “哈哈,唐宪,你别小看了曦柏,虽然他在外领兵打战多年,不过他在夺下武状元之前就已经拿过文考殿试的探花了。”走在最后的绿衣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个子不如前面的青衣男子和黄衣男子来得挺拔,不过长相却精致不少,一看就是南方出身,他皮肤白皙,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气质,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偏偏又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被称作唐宪的黄衣男子看似有些懊恼地晃了晃脑袋,“可是加董你知不知道那年的文考殿试的状元又是谁?” 加董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抽出里袖的锦帕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知道知道,不就是阁下您嘛。我还记得那年的榜眼不才,正是在下。” 唐宪露出一副“亏你还记得”的表情,刚要说话,却被曦柏淡淡的声调给打断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王爷把我从千里之外诏回来?” 此话题一开,另外两个人却都沉默了。 良久,加董才打破了沉默:“我被王爷留在闽浙这些年,却从未听王爷提过此人,看来这是王爷最近才有的心思。” 唐宪这也收敛了方才的嬉笑颜色,说道:“别说你了,这些年我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也是最近才听他提起,他刚提起,我就到杭州来。” 当年,他和曦柏、加董同为嘉王府门生,一同参加殿试,夺得头三甲后,自然获得朝廷重用。曦柏不仅文采斐然,武艺更是出众,于是在夺得武状元后,便被王爷举荐为四品亲卫将军,驻军塞外;而加董出身于南方经商世家,最擅长的还是经商,读书不过是为了给经商的家里添点面子,于是被派回家乡,做起了闽浙两省的盐督。唐宪自小就出生在京城,更是前吏部侍郎的孙子,在朝廷里颇有些人脉,加上为人圆滑周到,能说会道,于是表面上是留在了户部,实质上是被王爷留在了身边。 “王爷一下子把我们三个人都聚在了这里,会不会和皇上的……病有关系?”加董揣测道。 “王爷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猜测的。”曦柏的语调虽然依旧是冷冷的,不过眉头早已聚拢。 “如果真和皇上有关系,那么我估计这偌大的杭州城里也早有太子秋的人了。”唐宪简简单单地下了定论。 不知为何,三人看着如画的风景,突然再也笑不出来了。 * 夏季的西湖,前来避暑的游客总是特别多,西湖边上的茶楼里早已坐满了各式各样的客人。 茗香楼是西湖边上最有名的茶楼之一,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环境优雅,茶品优良,最主要是这里偶尔推出的点心新品总能吸引不少少女的脚步。 “祭司姐姐的推荐果然不错,从这个包厢看西湖景色,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闻声望去,只见两个白衣女子坐在茗香楼最里面的包厢里,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小的正伏在包厢的围栏上,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呵。”另一位稍微年长些的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碗,顺着说话女子的目光看了出去,只见三个气度轩昂,一看就出身不凡的男子在西湖对岸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连眼睛里都有了笑意:“舒尔,你明明知道祭司姐姐这次不是让你我出来看风景的。” “猫姐姐,我当然知道啦!不过风景这东西不一定要是花花草草嘛,人也可以是道美丽的风景线吖。”被称作舒尔的小女孩眨了眨顽皮的眼睛,说道。 “亲卫将军,闽浙两省的盐督,再加上户部侍郎,的确算得上难得一见的风景了。”被称作猫姐姐的女子莞尔,“师尊的推测真的没错,看来嘉硕亲王这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啊。” “要我说啊,他们朝廷里的人和事就是麻烦,天天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江湖儿女,来去自由,无忧无虑。”舒尔咬了一口甜甜的桂花糕,问道:“猫姐姐,那这次咱们是站在太子秋那边,还是嘉硕亲王那边?” 猫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西湖对岸的三名男子,说道:“咱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他们要找的人,你说咱们是哪边的?” “看起来咱们好像是站在太子秋那边的,不过这种事情说不准。”舒尔想起来自己的师尊,皱了皱眉头,“师尊的想法,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舒尔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猫儿喝了口上好龙井,在心里默然道,不过身为山水涧的弟子,若是连这些都不知道,也就枉费了这些年的修行了。 “走吧。”猫儿拿起桌边的佩剑,说道。 “去哪?”虽然嘴里这么问,不过舒尔也拿好佩剑站了起来。 “去雨云轩。” * 就在猫儿与舒尔前去雨云轩的同时,唐宪他们也离开了西湖。 “马车?”尽管这辆马车看起来空间够大,而且装潢精致,不过还是让习惯骑马的曦柏皱起了眉头。 “此次行事还是低调点好。不是我脸皮厚,咱们仨站起一起也就算了,如果还在城里骑马,后果估计不堪设想。”加董说着拉开马车的帘子,第一个跨了进去。 “哈哈。”唐宪大笑了起来,对曦柏说道:“你就体谅体谅他吧,最近提亲的人估计都快踩烂他督府的门槛了。” 听到这话,曦柏也笑了起来,女人之苦他感同身受,没再说什么,也跟在唐宪身后大步迈进了马车。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看着窗外路过的景色,唐宪问道。 “雨云轩。”加董简单利落地回答。 “杭州第一青楼?”这次连唐宪都不能理解加董了,这不为了躲女人才坐的马车嘛,怎么又往女人堆里跑? “想找人,从青楼和赌坊找起是最快的。”曦柏淡淡地替加董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以加董‘刀爷’的名号,我们用得了这么大费周章?” 说起加董“刀爷”的名号,朝廷里除了王爷和唐宪、曦柏,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加董出身于杭州王家,世代经商,生意越做越大。不过自古商不离黑,王家之所以能把生意做成这样,自是培养了深厚的黑社会背景,有传言说王家与被江湖人誉为 “无黑不黑”的霹雳堂过往甚密,甚至将其历代的接班人送进霹雳堂,一方面是为了学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延续王家在黑道的人脉。 说起霹雳堂,并不同于一般的黑道,发展了这些年,也渐渐从地下浮上台面,名声鹊起后在武林中更是算得上有头有脸的门派,只不过霹雳堂一向行事神秘,甚少出入公共场合,于是在江湖中关于霹雳堂弟子的信息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唐宪、曦柏与加董算得上朝廷里的三剑客,那么霹雳堂里号称“一休刀”的神秘组合比起他们也绝不逊色。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一休刀”里的“刀爷”恰好就是王家公子加董。 “你并不知道,”加董的口气有点儿凝重,“说句对不起皇上和王爷的话,这半个杭州城都可以说是我们王家的,可是王家的触角再长,偏偏有一个地方却是死活碰不得的。” 在杭州,还有王家碰不得的地方?听加董这么说,曦柏和唐宪顿时起了好奇心。 “山水涧。”加董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曦柏和唐宪的表情瞬间凝重了。 曦柏和唐宪自小出生在官家,年少时就进嘉硕王府做了门生,科举中的后更是一个远赴塞外,一个留居京城,比起出身民间又自小便随父亲云游四方的加董,对于那些坊间的传闻,他们是知道得少之又少。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听说过山水涧的各种传闻。 说起山水涧,只怕江湖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关于山水涧的传闻更是不胜枚举,可是如果真要说,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山水涧不似少林、武当,是传统的武术门派,却与蜀山、天山颇有渊源。相传早在一百多年前,蜀山弟子车远枫爱上了天山仙女孙淡淡,二人不顾双方师门反对,还俗的还俗,下山的下山,选了杭州这一人间天堂,在玉泉山上搭了个茅屋,题了个美名:山水涧。 一百多年过去了,山水涧已经由一个小茅屋发展为百万倾的宫阙,弟子也越收越多,尽管自车远枫夫妇起,山水涧便无心于江湖,可是二人集蜀、天二山的武功绝学所开创的山水涧独门心法“称冠谏”却渐渐在江湖上风声水起,影响颇大。 还有传闻说,因为车远枫夫妻的出身,二人对妖法、仙法颇为精通,于是山水涧的弟子并不全是人,天上的星星,树上的樱花,猫儿狗儿,就连地上的影子,亡者的灵魂,都能够在山水涧修炼成人形。 自第四代师尊起,山水涧终于下了玉泉山,开始涉及商界,不过说来也奇怪,山水涧在这偌大的杭州城里只经营了两门产业——雨云轩与袁方赌坊。 而正是这两个产业,成了商业大户王家无论如何也碰不得的死穴。 “莫非这次事情和山水涧有关系?”唐宪问道。 加董沉吟了一会儿,说:“云贵妃自入宫以来一直深受皇上宠爱,就连资质平平的五皇子也能够被立为太子,可是孝德皇后已经去了很多年了,云贵妃却一直没有披上凤袍,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莫非传言是真的?”曦柏挑了下眉毛,他一向对传言不感兴趣,不过如今他不得不感点兴趣了。 “嗯,云贵妃出身民间不假,不过宫中自古就不缺这种出身的贵妃。可有人传言说,云妃不仅仅出身民间,重要的是她出身于江湖。”加董停了下,接着说:“如果若是出身名门正派也就算了,可是她偏偏来自山水涧,这个门派亦正亦邪,更重要的是它让人说不清又道不明啊。” “云贵妃真的是山水涧的弟子?”唐宪大惊。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根据我的推测,此次事件山水涧不插手是不可能的了。” “是真是假,我们自己去问问,大概就知道了。”曦柏指着已在马车外的雨云轩,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