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众人各怀着心思,日子一天天走过,又到了一年一度蛙叫蝉鸣的时节。 天渐渐热了,这日晚间,慧秀洗完澡正躺在床上翻些闲书。不得不感叹,古代的娱乐活动真是太少了,而且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这些闲书也是好不容易托了人带进来的。 这时却见金桔从外面回来了,因着天气炎热,慧秀有些苦夏,吃什么都没胃口,听说今日厨房新制了酸梅汤,慧秀忙叫了金桔去取。见着金桔满载而归,慧秀迫不及待的跑下床,想快些一饱口福。金桔见状,无奈的劝道:“姑娘慢些,这酸梅汤厨房的张妈妈刚刚拿冰镇过了,姑娘可不能多喝,当心伤了身子。”慧秀这时哪里还会听她的,一连饮了好几杯,只觉闷热一扫而去,说不出的通透舒服。金桔见她还要再倒,忙按住了道:“姑娘已经饮了不少,再喝怕是要闹肚子了,不如明日再饮。”慧秀见金桔坚持,也不好硬来,但嘴巴还是馋的紧,便撒娇道:“好姐姐,我就再饮一杯,绝不多饮,这天也太热了。”金桔拿她没办法,只好放手了,她也算看出来了,四小姐是大事上精明能干,像上次在苏州的事,应对的多么得体、稳重。但小事上却不甚在意,不仅贪吃好睡,而且还不求上进,正经的书不好好读,女红不好好练习,净爱看些话本野史。这也就罢了,四小姐竟是对嫡母也不怎么上心,从来不曾刻意巴结服侍,看看人家三小姐,对比不可谓不强烈。作为慧秀的贴身丫头,金桔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劝她一劝:“姑娘,马上就是老爷的生辰了,你可想好送些什么了?听红纹说,这段时间三姑娘可跟二姑娘走的很近,不知在策划些什么,姑娘不如去探听一二,也省得。。。” 没想到慧秀听闻却肃颜道:“省得什么?省得被她们比下去吗?金桔,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是你可知,我并不想和二姐姐和三姐姐比些什么,我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金桔见慧秀有些不高兴了,当下认错道:“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姑娘如今渐渐大了,以后的事也该慢慢打算起来了。如今老爷夫人的心思都在二姑娘身上,二姑娘是嫁出去以后,就是三姑娘和您了。若是不能得老爷夫人的喜爱,姑娘将来可怎么好?”慧秀叹了口气道:“你姑娘我本就是庶出,从没打算嫁进高门大户去,只想嫁个殷实人家,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的话了,她们做什么便让她们做去,少惹些是非才好。你若觉得我这小门小户容不下你,你就直说,我必不会误了你的前程,改明儿就让夫人开恩让你去二姐姐那伺候。” 金桔此时是越听越是心惊,待慧秀说完马上跪下哭求道:“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担心姑娘,一时多嘴,以后再不敢议论二姑娘她们了。姑娘不要赶我走啊,我与姑娘多年相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姑娘而去的。”慧秀见状,忙扶起金桔道:“快起来,快起来,我也是一时说话重了,你不要是放在心上。我如何能不知你的忠心,这么多年,我在连家可以信任的也只有林姨娘和姐姐你了。”慧秀见金桔好受了些,顿了顿又道:“只是有些事我主意已定,姐姐以后就无需多言了,对了,给父亲的寿辰礼我准备了亲手绣的荷包,姐姐要不要帮我看看?”金桔自然应诺不提。 到了正日子那天,连家的亲朋好友几乎都来了,还有那些原来没关系的,在连老爹升上县令以后,也前来祝贺,马家就是其中一员。 照例,还是连老爹带着连泽章在外间招待男宾,蒋氏带着慧珍几个招呼女眷。因着慧珍也不小了,蒋氏觉得应该锻炼一下她,这次的寿宴是交给慧珍和周嬷嬷共同操办的,蒋氏则在一旁时不时的提个醒。原以为慧珍没什么耐心,不会用心操办,没想到这次倒是出奇的认真,方方面面都处理的妥妥当当,让周嬷嬷赞不绝口,蒋氏看在眼里,极是欣慰,心中升起一种女儿长大懂事了的自豪感。 作为连老爹升职后的第一次寿辰,寿宴内容丰富了许多,蒋氏还特地叫了戏子和杂耍,供大家赏玩。因着离开席还有一会儿,慧珍提议道夫人小姐们都挤在一处又是无趣又是闷热,不如先去后花园逛逛。此话一出,自然受到了小姐们的赞同,蒋氏也觉有理,便让慧珍好生看顾着。 连家的花园占地极广,其中不乏亭台楼阁、古木名花,还有一个不小的人工湖,可供人游船赏景。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湖边微风徐徐,大家倒也不觉闷热。夫人小姐们多在亭中休息或是树下乘凉,唯有慧珍,她竟兴致勃勃的提议,要乘船去看看有没有莲蓬可采。慧秀顿觉不妥,身为主人家,丢下客人自去玩耍太不像样子了。但蒋氏已经把大权交给了慧珍,而慧珍又不是个听劝的,慧秀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她去了。慧秀回得亭中,正好杨敏芝也在,便于她一处说话。慧秀自八岁那年与杨小姐相识,这几年断断续续常有联络,杨敏芝算是慧秀在这个时代少数的比较谈得来的朋友之一。慧秀刚和跟杨敏芝闲话了没几句,就听见湖上传来呼救声,却是慧珍掉到湖里了! 见慧珍还在水里扑腾,小姐夫人们霎时间乱成一团,胆小的甚至哭了起来,慧秀也是惊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慧芸匆匆忙忙地带了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过来,只见那人奋不顾身的跳入湖中向慧珍游去,不一会儿就将慧珍从湖中拉到了岸边。众人见慧珍转危为安,俱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蒋氏也在听到下人的通报后急急赶到了。蒋氏心系慧珍安危,忙跑到慧珍身边看她情况如何,只见慧珍浑身湿透,夏日的衣衫本就轻薄,这下更是曲线毕露。好在慧珍人看着还好,不曾昏迷,但是掉到水中毕竟不是小事,蒋氏忙让丫鬟扶了慧珍回房,再让下人去请大夫。 出了这么大的事,蒋氏也无心思主持宴席了,和众位夫人告了罪,便去看慧珍去了,留下周嬷嬷帮她照看着。蒋氏来到慧珍房中,见慧芸慧秀正守在一旁,而大夫也已经过来了,大夫把了脉之后道小姐身子强健,想来应是无事,喝几贴安神补气的药就好了,蒋氏这才放下心来。 慧珍躺在床上,心中暗喜,刚才的一切其实都是她提前安排好,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目的就是让爹娘妥协,答应把她嫁给黄大哥。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黄大哥从湖中救起,和黄大哥搂搂抱抱的,马家的人知道了定不会再要她,到时爹娘别无他法,便只有将她许配给黄大哥了。 事情到此进展的无比顺利,现在就差蒋氏点头了,故而慧珍做出虚弱伤心的样子,哭诉道:“娘,今日女儿不慎掉入湖中,幸得好心人所就,要不然就见不到您了。。。”蒋氏正心烦,见女儿掉泪,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忍不住斥责道:“你呀你,让为娘说你什么好?我还以为你终于长大懂事了,不想还是这么不稳重。这样的大日子里,你乘船游湖做什么?游湖就游湖吧,怎么还掉到湖里去?幸好捡的一条小命,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啊。。。”说着说着蒋氏便抱着慧珍哭了起来。慧珍见娘亲哭得伤心,一时觉得内疚得紧,忙哭着劝道:“娘,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您就别伤心了。”蒋氏却道:“你现在知道错了,当时干什么去了?何况今日那么多人看见,你被一个外男抱着,只怕和马家的婚事是不成了。”慧珍想这样正合我意,口上却不敢直言,只得装作委委屈屈的样子道:“自古好女不侍二夫,女儿既然是被那位好心人所救,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不如您就把我许配给他吧。” 蒋氏听闻,恨铁不成钢的训道:“你怎么如此急躁,怎么也得先查清楚才是。现在只能希望他是一个良人,若是他已有婚配,难道还让你去做小不成?”慧珍听言,急急答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还未曾婚配,他便是我的良人!”蒋氏不由疑道:“怎么,难道你认识此人不成?”慧珍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想让蒋氏快些答应,道:“我以前见过他,他是爹爹衙门里的捕快,他人很好的,常常见义勇为。。。”蒋氏此时越听越不对,突然问道:“你落水时,那些跟船的婆子跑哪里去了?” 慧秀听到这里,心下了然,看来蒋氏也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谓跟船的婆子,便是主人家在游船时,为了防止意外跟在一旁随时准备下水救人的下人,这些人通常都谙熟水性。像今天这种情况,慧珍落水的第一时间就该有跟船的婆子下水救人,然而直到慧珍被捞上来,都不曾见她们的身影,这其中必有蹊跷。 慧珍见蒋氏突然问到跟船的婆子,心虚的支吾起来,蒋氏见状,更是怀疑了,马上吩咐立夏去把今日当值的婆子叫来。慧珍见蒋氏已经起了疑,只要将跟船的婆子叫来一审,便知今日的事是她刻意安排的,索性破罐破摔了,坦白道:“立夏,你不用去了。娘,我和您说实话吧,跟船的婆子是被我提前支走了。今日的事也是我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不想嫁给马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