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袍。
凤冠。
凤印。
奢美的钗饰,千工的华服,她耐心地褪下,小心翼翼地放置好。所有的一切不是她的,本来就不是。
“还有什么吗?”璇玑喃喃地问自己。她看看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平日所带的东西只余下这些了,连那墨玉镯子都被他摘还了。
“小姐……”
咱们不玩了,玲珑带你走……玲珑在门口站着,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出口。再一炷香时间,她便要去洗衣房更籍了。璇玑也要走到冷宫去了。终究是给了她一点自尊的,允许她在凤华宫里更衣理装再走。
“你方才……叫我什么?”璇玑有些茫然地抬头。
玲珑痛苦地摇摇头。
璇玑走了出来,黑发垂在腰际,一身素衣。
凤华宫越来越像玉华宫了,满室盈盈的玉光,在夕照之中却令人心底生凉。陆璇玑是喜欢玉的,琬琰与璇玑的名字念起来都带着玉石的琳琅感。所以他为她细细打造了一座玉屋,把她藏在深处。
只是今天她才发现这玉屋竟然这般寒冷,少去他的体温她便要冻僵在这里。好在她也不用担心冷了。一室明月光,红罗复斗帐。人贱物自鄙,不足迎新妇。明年此处,也不知会歇着何人,只怕会怨这里太寒吧。唔,不会的。
因为他依然会来啊。
整衣出门去,泪落百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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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缺的月,亮得晃眼。玉华宫紧闭了几月的门缓缓地开了。明黄的衣衫,就那么停在门口。良久,一点火光,点亮了两支红烛。映出一张失了表情的脸。两豆烛火映进来人的眸子,忽明忽暗。他有些烦躁地熄灭了烛光,安静地坐在黑暗里。连门也合上,帘子也扯上。浓稠的黑色将他裹起来。
结束了。
他从未从她嘴里听过放弃复国,一世长安,不是吗,她也知道他知道,不是吗。都是鬼话。他幻想着鬼话如她所愿地放松警惕,如她所愿地把她扶上了后位。兵行险着,示敌以弱。他没有果断地除掉这个大患,但也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地防住她了。呐,现在,她在冷宫了。
陆璇玑,你可真舍得。
最可笑的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谜底却还希望有不同答案?他一步步清醒地走着,怎么又糊涂了呢?糊涂得好像没防住,给捅了致命的一刀。
咦,为什么,不知不觉又走到这里来了?
突然想起来四月初九是十三年前灭了鲁国的日子。她是年年都想着这一日吧,又是生辰,又是国殇。四月是梅月啊,就像她那里的梅花一样。又或许,生辰也是假的吧,像她的名字一样。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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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木门,一股**酸朽的气息扑鼻而来。璇玑没让后面的侍卫催,进去了。
章王登基也有十一年多了,老皇帝留下的妃子早已遣散,新的这个对女子不冷不热了很久,但在她的印象里没有往冷宫扔过人,所以这里应该没几个人。
环顾四周,陆璇玑看见院子里的水缸边上倚坐着一个粗服乱头的女人,她走近了想去推醒她。稍微碰了碰她,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许多蛆从她衣服里,身上甚至口鼻中爬出来。她不怕什么蛆虫,但却倒退了好几步,几乎呕出来。在璇玑进去之前,她是最后一个冷宫的弃妇呢。
顾琬琰,原来你留我一命,是要我这样死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