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震动的时候,许砚刚嚼了一口饭准备咽下去。看到来电号码,她猛地咳嗽一声,赶紧用餐巾纸捂住嘴巴。
王长乐以眼神询问,她尴尬地笑笑,举了举手机示意,快步走出去接听。
外面的工作大厅已经熄灯,只剩过道里还有几盏亮着,许砚刻意走得远了些才滑动屏幕。
“喂?”她小心翼翼压低声音,但还是打破了一片宁静。
段怀东站在暗处,早已经看到她的身形。偷偷摸摸的,好似做贼一样,他不由得勾起唇角。
一时兴起,他学着许砚,低声问:“还在忙?”
语气像熟稔的老朋友相互问候一般。
许砚不由得一愣,脚步也跟着滞住。
沉默片刻,她才重新找回思绪:“段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礼貌,但过分客套,明显拒段怀东于千里之外。
段怀东不和她一般见识,故意绕圈子,道:“没事就不能联系你?”
多油滑的对白。许砚无语,身体也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人真当他自己是只老猫,她许砚是可怜的小耗子么?
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了,拿毛爪子扒拉扒拉。就像今天,莫名其妙摆她一道,弄得她下不来台,这会儿又突然打电话过来,没话找话说。
许砚心里窝火,冷脸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段总,我在加班,如果没什么事,我接着去干活了。”
段怀东再不懂女人心思,眼下也听出许砚动了气。但,他一天光看着许砚和王长乐打情骂俏了,都还压着火气没翻脸,她许砚凭什么?
“你就这么恼我?”段怀东声音也冷了几分。
如果段怀东不点明,许砚还真没发现自己语气那么冲。也不知道怎么了,对谁她都能笑脸相迎,偏偏一和段怀东打交道,就莫名其妙像是吃了三斤枪*药。
许砚说不出来“我不恼你”那种话,觉得那听起来太像女人跟男人撒娇。
她微微咳了声,清干净嗓子道:“段总,我没有那个意思。主要是今天刚接手魏岗古城的项目,前期需要准备的资料非常多。您也知道,我入职腾飞时间不长,经验上也确实有所欠缺,所以更得付出加倍的努力……”
说着说着,许砚说不下去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绕了那么大一圈,又绕回埋怨他的那个点,好像自己真的很恼他。
但也得亏许砚这么说了,段怀东才明白,原来自己认为工作上很正常的一句话,居然给她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你是气我质疑你的工作能力?”他脑中灵光一现,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你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胡扯,瞎胡扯!我怎么可能在意你对我的看法!许砚在心里愤然反驳了他一百遍。
但话出口,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调。
“没有,我知道您在工作上精益求精,我理解的。所以很努力想要做好。另外,还有我父亲的事情,也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助。”
段怀东活像三九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软硬不吃。
你对她好,她躲你躲得像见鬼;你对她硬……段怀东凝神想了想,算了,对她这样的,他也很难硬得起来。
气急败坏似的,他从暗处走出来,明晃晃立在通道尽头的电梯口。
“许砚,你过来。”
他不想再和她在电话里啰嗦,索性直接见面,亲眼看着她能打太极打到几时。
“过……哪儿?”许砚愣住。
循着声音抬头望过去。
那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灯光下,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的钱。
许砚迈不开步子,心口像是被某只无形的手握住,缓了半天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段总,请问有什么事?”
段怀东再也没有耐心陪她磨叽,长腿迈出,几步走到许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什么事,接你下班。”
电话还没挂断。
段怀东低沉稳重的声线同时在听筒里和空气中震颤许砚的耳膜,扰乱她本就快要混作一团的感官神经。
“要么,你现在收拾好了跟我走,”段怀东好心建议,“要么,我陪你进去,正好跟王长乐打个招呼。”
他,怎么又这样!
跟之前每次都一模一样,非要逼得她眼眶通红,心跳如鼓。
“还犹豫什么?走吧。”
段怀东狠下心,装作没看见她期期艾艾的模样,收起手机,施施然从许砚面前经过,径直走向办公室。
“你别!”许砚焦急地喊住他,“我自己去,你等下。”
横竖拧不过他,许砚放弃抵抗,只求尽量减少损失。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和信任,她不许段怀东插手破坏。
段怀东也真听她的,停住脚没再往前走。长身立在走廊一侧,给她让出条路来。
看她惊慌失措、一路小跑,段怀东又忍不住笑意。
她有时候真是傻得可爱,两人站在这说了半天,她真以为王长乐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
罢了,就由着她当只把小脑袋埋进沙土里的呆鸵鸟吧。
……
片刻后,许砚从办公室出来。她又裹上了那件宽大的咸菜色羽绒服,整个人像被装进羽绒被套里。
她怕被王长乐看见,快步走到段怀东面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