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火车行驶了一天加两个小时才到漠河,一下火车,戚柿就感觉到了冷彻骨的寒意。漠河是中国纬度最高的城市,在南方此时已经是春天,穿单衣就不冷。可在这里,还是十分寒冷。 戚柿出了火车站,向四处望了望,很快便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人。 她走向那人,那人也走向她,那人的手上还拿了一件羽绒服。 “怕你穿得少,没想到只穿了一件衣服,幸好我早有准备。”林星月见戚柿只穿了一件黑色卫衣,忍不住数落她。同时把手中的羽绒服,给她穿上,“这里温度还很低,别着凉了。” 待林星月帮戚柿穿好衣服,戚柿忍不住拥抱她。 “我很想你,星月。”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要是想我,消失这么多年也不联系我。”林星月嘴上说着不信的话,手上却轻拍着戚柿的背,像是哄小孩子那般温柔。 “真的。”戚柿的声音里,隐隐有哭音,“我很想你,但是我没脸见你。” “说什么呢?你的脸不是长得好好的吗?厚得跟猪似的,好了,别像个小孩子粘人,外面冷,跟我回家吧。”要说有谁的嘴皮子,戚柿说不过,林星月一定算一个。 戚柿这才放开林星月,咧嘴一笑。 “你头发怎么了?”林星月见戚柿一直戴着帽子,疑惑地问。 “哦。”戚柿把帽子摘下,一头长发散落下来,“碍事得很,便戴了帽子。” “我记得你以前一直是齐耳短发,不喜欢留长发的。说是长发碍事、麻烦,现在竟留了这么长了,不过很好看。”那时戚柿几乎隔一个月便要林星月帮她剪头发,可以说,林星月因为戚柿,练就了不错的剪发技艺。 “人会变的。”戚柿眼里有淡淡的嘲讽之意,她的变化,不仅是留了从不喜欢的长发。 “变与不变,只要自己快乐开心就好。”林星月发现戚柿真的是变了很多,不仅是外在。她的内心好像一点都不开心,以前戚柿一直是她的开心果。如果世界上谁最没有可能患上抑郁症,那一定是戚柿。 林星月没有直接回家,她带着戚柿先去了幼儿园,接孩子。 “星月,你有孩子啦?”戚柿等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冲出来扑向林星月,小脸蛋跟她有几分想象,戚柿一脸惊喜。 林星月点头,摸着儿子的头,对他说:“萝卜头,叫阿姨。” 萝卜头(大名罗星河)仰头看了看戚柿,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姨,戚柿一听,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 “唉,谢谢萝卜头,阿姨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这顶帽子就送给你吧!”戚柿摘下头上的帽子递给萝卜头。 “妈妈,帽子上有KK的签名唉,KK啊!”萝卜头一看到帽子上KK的签名,就兴奋地给林星月看。 “跟阿姨说谢谢。” “谢谢阿姨。”萝卜头抱着帽子爱不释手。 “你喜欢KK吗?” 萝卜头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KK好厉害好厉害的。” “阿姨,你怎么会有KK签名的帽子啊?你认识KK吗?” “因为阿姨就是KK啊。”KK是戚柿外出比赛的代号,没想到在这里还收获了一枚小粉丝,她不禁摸了摸萝卜头的头。 萝卜头大眼睛睁得圆圆地,仿佛不敢置信。他望了望戚柿,又望向自己的妈妈,问:“妈妈,阿姨是KK吗?” 林星月当然知道戚柿就是KK,她没空就会在电视上网上看戚柿的比赛视频,所有萝卜头也知道了她。 林星月点了点头。 “哇,KK,妈妈好喜欢喜欢你的。经常在电脑上看你哦,不过样子好像有点不一样。”萝卜头一下子大爆料自己妈妈,戚柿贼贼地看着林星月,哟,感情这小妮子一直偷偷关注她啊。 林星月咳嗽了一声:“好了,回家吧。” 林星月便带着一大一小回家去了。回到家,却没有见到萝卜头的爸爸。萝卜头的爸爸是漠河政府的官员,这几天外出考察工作去了。 家里布置得很温馨,墙上挂了很多一家三口的合照,从照片里三人的笑容看得出来,这一家人,很相爱。 林星月做了一桌子菜,还特意给菜加了辣。 吃完饭,趁萝卜头和戚柿在沙发上玩的时候,林星月到厨房发了条短信。 “人已经安全到达,你过来吗?” 那边很快回复了两个字:不用。 林星月无奈摇头,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搞什么鬼。 晚上十点多,林星月把萝卜头哄睡着了,才能和戚柿正正经经地聊会天。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千里迢迢来找我?”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见见你,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戚柿原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如果常没有警告她,或许这一生都没能再见林星月一面,那多遗憾。 “胡说什么呢?机会多得是,你想见我就来。”戚柿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悲凉怎么也掩饰不住,林星月一览无余,但她不知道该说点其他的话。 “看见你过得幸福,我就开心了。” “谢谢你,戚柿。你也开开心心、幸幸福福的。明天我请了一天的假,陪你好好玩玩。”戚柿对林星月的感情,她从来不怀疑,戚柿是对她最好的朋友。 戚柿久久难眠,过往的事情不住地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挥之不去。不知到了几点,戚柿才睡去。 第二天天一亮,戚柿醒来的时候,才四点多,她便又睡了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林星月和萝卜头都不在家,客厅桌上留了纸条:我送萝卜头去幼儿园,厨房里有早餐,多吃点。 戚柿到厨房里吃了早餐,便穿好羽绒服出门了。凭着记忆,她朝萝卜头的幼儿园走去。一路上,她好像感觉有人跟着她,回头看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我不会更年期提前了吧,疑神疑鬼的,戚柿心里想到。 快到幼儿园的时候,遇到了回走的林星月。 “起来了,吃早餐了吗?” 戚柿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还是没看到什么人。 “怎么了?”林星月见戚柿的动作,疑惑地问她。 “没什么。” 林星月便带着戚柿在漠河城里逛逛玩玩,等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找了一家餐厅吃饭。点完餐后,林星月便让戚柿陪她去卫生间。 回来后,菜也慢慢上了。 林星月开始吃菜,戚柿却没动筷子。 “菜不好吃吗?”林星月问她,戚柿摇头。 “你知道柒鵊结婚了吗?”冷不丁地,戚柿问了这个问题。 林星月自然而然地点头。 戚柿哑然,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出声:“那星月,你还喜欢他吗?” 星月摇头,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 “柿子,你知道吗?忘记他的那段日子是很难熬,日日夜夜不能眠,时不时想起与他有关的就会哭,别人当我是疯子,我浑然不觉。可是他,有关他的一切,都是过去式了,如今我不再是以前的我,我遇到一个爱我如生命的人,还有一个可爱的萝卜头,我爱他们,他们是我的全部,至于柒鵊,那只不过是青春期的错误的一段迷恋罢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暗恋过一个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戚柿低头大笑,那厉害劲,在别人看来,感觉她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星月知道,戚柿哭了,忍不住,她又哭又笑。星月连忙安慰她,给她擦泪。 良久,戚柿才恢复如常,只是眼睛红肿,眼神无光。 “柿子,你爱他吗?”林星月没想到柿子会跟柒鵊结婚,她知道,戚柿从来就不喜欢柒鵊的,多年前就知道了。戚柿会为了不让她哭,跑去骂柒鵊,甚至准备找个姑娘去“勾引”柒鵊,然后再狠狠地甩掉他,让他也尝尝那种痛苦。 “我哪里会爱他?我巴不得永远都不要再看见这个人。”这话是对星月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浓浓的恨意充满了戚柿的眼睛,“我此生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那年去靠近他。” 说完这话,星月的脸色白了两分,她看向戚柿的背后,目光复杂,又担心地看了看戚柿。 “戚柿,你。”林星月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惜啊,命运让我再看见了他,给了我一个机会,来了却我们之间的恩怨。” “婚姻不是儿戏,戚柿,你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我恨自己,如果我当时不犯贱不作死,去接近他,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我早就,已经,肮脏、破败不堪,拉一个垫背的,一起痛苦,多好。”戚柿情绪慢慢平复,眼里的冷意却欲见深。 “过去的事,让它过去,不是挺好的吗?立足当下,何必再沉迷于过去。”对于戚柿的事,林星月也不知道全部,她不知为何戚柿对柒鵊恨意如此之深。 “是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多好啊!这几年,我也努力着忘记过去,好好生活。可惜啊,宿命吧,柒鵊又出现在我面前。过往一切也随之而来,渐渐地,我控制不住心中慢慢滋生的恶意。我不行,我控制不住。柒鵊此生也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出现在我面前。” “戚柿…”此时林星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戚柿就不会和柒鵊有纠缠,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她很无力,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星月,我来,就是想见你一面,下午,我就回去了。谢谢你,你要好好的,要幸福快乐。我已经这样子了,你要好好的。要有多幸福就多幸福,有多快乐就多快乐。”戚柿来这里,见林星月过得很幸福,她就心满意足了。 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戚柿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戚柿坚持,林星月只能送她去火车站。 “再见,星月。” “我们会再见的,戚柿,你也要好好的。” 戚柿把羽绒服脱下来,还给她。戚柿买好了车票,还有两个多小时上车,外面冷,戚柿便进站去等,林星月目送着她进站。 “你票买了吗?”不知何时,林星月身边出现一个人,林星月看了他一眼,问他。 “嗯。” “你听到了?”林星月看他,但是柒鵊只是看着车站。 “谢谢你,昨天今天,照顾她。”柒鵊答非所问,对于那些话,在戚柿面前,他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戚柿以前,就像是一个小太阳,如果说全世界谁最不会得抑郁症,那一定就是她。她这人,善良,大方,乐观,仗义,讲讲义气。只要我有点什么事,立马帮我出头。我不知道大二那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变成了这样。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如此这般,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我一定站在她那一边,不论对错。”林星月说到这里,看了柒鵊一眼,继续说到,“我希望戚柿能好好的,像以前那样的戚柿,才是戚柿。” “谢谢你,对戚柿这么好。”柒鵊跟林星月道谢,他看得出来,林星月当戚柿是朋友,戚柿也当她是朋友。 戚柿的心里有很多很多人,他不确定自己在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