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没想到她居然真把马勒停了,随即李飞麟的后襟再次一紧,整个人被甩到地上,摔了个恶狗抢屎,“你、你好大的胆子!”
步云夕啧了一声,“不是你说要把你放下来的?这会又不愿意了?真是难伺候。”
李飞麟穴道未解,手脚无力,十分艰难才从地上撑起身子,可惜两脚发软,扑腾一下半跪在地上。
步云夕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笑着道:“哟,大恩不言谢,起来吧。”
李飞麟好不容易归位的五脏六腑,霎时又被气歪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胭脂马跑得快,两人虽仍在曲江池畔,但早已远离花间楼。步云夕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如镜,已快亥时了。她回过头来,李飞麟仍半撑着身子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她把他的佩剑扔到地上,朝他嫣然一笑——虽然他看不到,“喂,我走了。”
此时的李飞麟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明知自己打不过,却又不甘心人家就这么跑了,大声喊道:“站住!不许走!”
但步云夕已亲昵地摩挲了一下马脖子,随即娇叱一声,拔转马头纵入林中。李飞麟急了,拼命想撑起身子,奈何浑身发软不听使唤,忽听倏地一声,一块白色的东西从林中飞出,正中他胸口。
李飞麟胸口一痛,却发现身子能动了,原来穴道已解。那块白色的东西就掉在脚边,他捡起一看,正是刚才她一直戴着的宫装丽人面具。
“殿下,属下来迟!您没事吧?”右骁卫的人终于赶到。
李飞麟夺过其中一人的马,用力一拍马屁股,朝方才步云夕消失的方向追去,“别管我,都给我赶回花间楼!乱党捉一个算一个!”
今晚的花间楼兵荒马乱,而对岸的昭华阁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丝竹声声,纸醉金迷,管他外界如何纷扰,入夜后那些想寻欢的,买醉的,消愁的,依旧从长安各个角落汇聚昭华阁。
李谏半躺在胡床上,两手枕在脑后,半睁着眼看窗棂外高悬于空的明月,怔怔出神。外头的长廊有侍女在轻凑琵琶,里间只有李谏一人,窗边长案上点了一盏小小的羊角灯,显得屋子有点昏昏沉沉,和隔壁楼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
“殿下,可要用点梨汁?”
一阵叮咚翠玉轻响,柳乘月提着一只黄花梨木食盒,撩起水晶隔帘进入里间,外头的侍女识趣的收起琵琶退下了。李谏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柳乘月打开食盒,将一盅炖梨汁放到胡床旁的矮几上。
食盒的另一层,还放着一根细长的密封铜管。柳乘月坐在胡床旁的矮榻上,摘下鬓上银簪,小心剔开封口蜡,抽出里面的羊皮卷细细展开。
烛火羸弱,字又太小,她看得颇困难,但知道李谏一向不喜欢太光亮,复又起身,走到长案前就着烛光细看。
“殿下,已经查清楚了。太子自去年底到如今,统共从宫里取了四只兕角,均是通过何太医从宫里盗出,还有珍贵药材若干……”
她的声音娇媚婉转,一连串的药材名称从她樱唇吐出,丝毫不觉枯燥。
李谏一边喝着梨汁,一边凝眉细听,“东宫哪位妃嫔病了?要这么多药材?兕角就罢了,有钱也买不到,怎的其余药材也从宫里拿?太子最近很缺钱么?”
柳乘月摇头轻笑,“殿下又不是不知,东宫除了太子妃,其他妃嫔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这里头许多药材市面上都有,太子缺不缺钱我不知,但宫里的药材从选料到熬制,都是外头没法比的,我想这才是太子铤而走险从宫里盗药的原因。”
“有道理。”李谏点点头,同样的药材,熬制的方法不同,或制药的师傅手法不同,制出来的药药效相差悬殊,“莫非是太子得了什么隐疾?讳疾忌医,关起门来自个儿捣鼓?”
柳乘月噗嗤一笑,将羊皮纸放到羊角灯上,烛火豁然一亮,羊皮纸瞬间被火吞灭,“东宫里头的事儿,乘月可没那个本事打探,还得靠王爷的手伸长点了。”
“上回宁王阴了太子一把,太子这会儿正窝着火,咱不妨再往火上添点油,看看太子会不会狗急跳墙。”李谏放下梨汁,重新靠在胡椅上,“太子从宫中盗药的事,你让人透露给宁王那边吧,我想……宁王不会让我失望的。”
“是,宁王府里有个幕僚叫钱远,颇得宁王信任,最近常来昭华阁找紫衣,我会让她找个时机,将消息透露出去的。”柳乘月应了,见李谏又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似感无趣,妙目一转,轻声道:“乘月新谱了一首曲子,殿下可要听听?”
李谏侧过脸,见柳乘月袅袅娉娉地站在胡床前,辜负良辰也不好辜负美人,便道:“也好,弹来听听,若弹得不好,要罚。”
柳乘月取过七弦琴,方坐下调了两个音,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冬生隔着帘子道:“殿、殿下,不好了……”
李谏的兴致才来就被打断,气不打一处来,“滚进来!好好说话,你主子我哪里不好了?”
冬生慌慌张张走进来,“没、没……殿下好得很,只是……呃……”他一边说,眼珠子一边瞟向柳乘月,似颇为难。
李谏拿起果盘上的一只桃子,朝他劈头扔了过去,“叫你说就说!”
“哎哟,谢主子赏。”冬生不敢躲,脑袋硬生生挨了一记,手忙脚乱接住桃子,见李谏并没叫柳乘月回避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王、王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