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丫头,说话嘴上是从来不把门的,起先在白清华面前还能装一装,如今是样子也不愿意做了。
白清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又突然觉得,幸好你不是男子,不然大楚得有多少姑娘要遭殃。”
燕燕朝他龇牙咧嘴,全当是夸奖了。
后日就是柳莺莺出嫁的日子,她打明儿起就得待在家里不能出去了,中午她为自己的爹爹送了最后一次饭,往后嫁为人妇,再想顾着爹娘,只怕是难。
她出来时,看着白清华正在写着什么,侧了一眼后,看到那句‘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不由低吟道:“又恐被,秋风惊绿...”
白清华闻声,停住了笔,起身见礼,“柳姑娘。”
柳莺莺在自己爹爹那里已经得知了白清华的来历,她一向持重有礼,见到这样的郎君,也按耐住福了福身,“这首夏景,原是以榴花写闺怨美人的,没想到白公子也爱这样婉转双调的伤春悲秋。”
白清华笑道:“借闺怨,舒郁志,这词写得很好,不过我是为了自家表妹,却不是单爱这词。”
‘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其中便含了束与艳,白清华打算写了小诗,将它放在钗盒之中。
柳莺莺稍稍凝眉,“是为了燕燕?可这也不对啊....”她指了指那个‘艳’字,“燕燕的燕,是乳燕娇啼的‘燕’,而非秾艳的‘艳’。”
白清华愕着眼,“乳燕的燕?”
柳莺莺定定点头,当初一个叫莺莺,一个叫燕燕,合起来就是莺莺燕燕,真是恰逢碰了巧,这事她记着真真的,绝不会错。
可是...不是说这白公子是燕燕原来有过婚约的表哥么,怎么会连她的名字都弄错。
白清华心烦意乱,手下一揉,这张纸就算是废了。
柳莺莺看出他似乎心情不大好,横竖这事跟自己没关系,客气道了一声便离开了。
而燕燕这头焦心盼着,盼了好几日,始终没见到那只漂亮盒子里的东西。
终于,她等不住了,打算今晚人回来就问个明白。
一吃饭完,燕燕见白清华刚抬腿要走,就把碗全丢给束老爹,把人堵在了东屋门口。
她将臂一横,挡在他面前,错着牙道:“表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给我了。”
白清华微微颦眉,“什么?”
燕燕将身子抵住门,哼哼道:“还装糊涂,我都瞧见你去专门卖首饰的店里了,出来时怀里揣着一只漂亮的小盒子,那难道不是给我的东西吗?”
白清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燕燕急得直跺脚,继而连三地问道:“我都等了这么些日子了,难道表哥东西不是给我的吗?那是给谁的,表哥是不是瞧上旁人了。”
对面人继续没有说话。
燕燕如今不是真盼着什么首饰了,而是他分明买了一样首饰,却没有送给她。
那家店是专打姑娘首饰的,若不是要给她,只会是要给旁人。
燕燕看他一直垂首不语,那份滚热的心也慢慢凉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真是给旁人的?是谁,是不是柳莺莺,怪不得上回我就看到你们有说有笑,可柳莺莺后天都要嫁人了,你怎么能做这样的糊涂事呢!”
燕燕搬了个小杌子,坐下来抹眼泪,“你要是真看上旁人,那也就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输得心甘情愿,但那人也不能是柳莺莺,她马上要嫁人了,就是我们旁边的刘家,她以后会相夫教子,会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你也愿意?我知道柳莺莺长得好看,诗书又好,说话做派都是大家小姐一般,爷们都爱她这样我见犹怜的,我又笨,又不会说话,天天和猪肉打交道,惹得一身味儿,你真不喜欢我,其实可以明说的,就算是移情别恋,我也能...也能....”最后泣不成声。
眼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眼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白清华真是无可奈何,打断她道:“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移情别恋,那位柳姑娘,我和她笼统说过不超过十句话,你先别哭了。”
他递了一张帕子过去,燕燕就把脸埋在香喷喷的帕子里,“可你分明买了东西,你那东西到底是给谁的。”
她揪住首饰不放,白清华只好将螺钿盒子拿出来。
即便是月色下,里面卧着的那支赤金攒丝镶珍珠钗子也显露出十分的熠熠之色,这样精美的东西,燕燕只在那些富户小姐的头上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