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电视自顾自地放着。
据说以如今军方最新技术,机甲的速度的量级已经能比肩光速,实在很难想象现在竟然还能找到这样的电视——十寸见方地挂在墙上,不像个电气设备,倒挺像个遗像框。
先灿燃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很没兴趣一样把目光移开了。
肖思维在一旁啧啧称奇:“你今天不听收音机怎么改看电视了?我见证了一个原始人的进化。”
听了这话,先灿燃懒懒地笑了,露出一颗白森森的虎牙。
先灿燃这个小子长得非常够意思。他睫毛极长,不怎么翘,喑哑地低垂着,显得漠然而昳丽;却偏偏又长了一颗虎牙,就像是无情的唇齿之间总噙着一颗冰凉的糖。
无缘无故的,肖思维觉得他今天心情好像不错,仿佛熏着什么柔然的春风,就是不知道他整天窝在这棺材盒似的小地下室里能遇见什么开心事。
先灿燃显然没有要对他解释什么的打算,肖思维只好摇摇头,暗叹一声他的心简直像是海底针。
肖思维是家住第三星系的一位小开。他爹看了几本月销十万的畅销育儿书,在他年满二十这一年,后知后觉地学会了“儿子要穷养”的道理,当即决定将他打包扔到穷乡僻壤的第八星系,希望能砥砺出一点什么美好品格。
可怜肖思维美好品格没有砥砺出来,倒是砥砺出了好几场水土不服的重病。他爸虽然与他父子不连心,他爸的钱倒还和他紧紧相连,见自己的儿子穷养可能养不活,这才给他租了个复式小楼。
也是一年前,这座小楼的房东女士忽然搓着手找到肖思维,一脸欲言又止。
这实在是太新鲜了。房东素以茹毛饮血著称,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她支支吾吾这半天。肖思维听她含糊其辞好一会,竟然说是要跟他商量,问他能不能把屋子的小地下室腾出来,可以少算他一些房租。
“可以是可以。”
肖思维租着她的这套复式小楼,带花园和地下室:“不过为什么啊?您要腌酱菜?”
——第二天肖思维就知道为什么了。
房东太太红光满面,领着一位酱腌菜闪亮登场。
“小肖,这是先灿燃。”她搓搓手,介绍道。
“他遇到点难处,先住在这对付两天。你放心,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
肖思维撇撇嘴,在心里暗想,房东嘴里怎么就一个叫“小肖”一个叫“先灿燃”了,这待遇还能再分明点么?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对方,迅速又找回了平衡。
——长成这样都得在地下室对付,看来老天给你的颜值开了一扇门,势必就不会给你的住处开窗。
何止是开窗啊,他又有点心虚地想,那地下室是连个排气孔也没有吧。
更没想到的是,这人在这地下室里一住就住了一年。
肖思维起初怕他悄无声息地死在里面,自己租的房子就得从复式花园小楼变成凶宅,因此时不时地下去看他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这人简直是属蘑菇的,在这昏暗逼仄的地下室住得很是自在。他略翻整了整墙面,还巧妙地排布了几盏照灯,收拾得很停当。人在其中,几乎看不出是在地下室里了。
一开始,肖思维还觉得活人住地下室,迟早会住出什么问题来。
过了一个月,他的想法就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这个活人是先灿燃的话,地下室还是有些浪费了。给他找一副高点的棺材他也能住下去。
房东太太起初还殷勤地来过几次,问先灿燃缺什么物件,她可以代为置办。她对这地皮熟,办事多少能比先灿燃自己方便些。
——肖思维在一旁听得大开眼界,依稀记得他当年把房东的皮沙发刮花,她差点以牙还牙,把自己的脸刮花。
看着她对先灿燃这幅和蔼可亲的样子,像看见猫给老鼠当了保姆,猛擦了几次自己的眼睛。
先灿燃想了想:“还真有要麻烦您的。”
“你说。”房东太太一脸是笑,“生活用品都够用吗?”
“那倒不用。”
先灿燃认真地说:“就是您能不能帮我找个工具箱,改刀锤子都齐全一点的那种……还有焊枪和焊板。”
肖思维在一旁瞠目结舌。
他以为先灿燃是要改造这个破地下室,简直有心劝他消停:这毕竟只是一个地下室,你就算是妙手回春把它改出花来,也不过就能达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地府效果,何必呢?
可惜先灿燃异于常人的脑沟回,阎王来了都猜不到。房东太太第二天把他要的东西交给他,一脸异样地嘱咐道:“其实我还有几个房,实在不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