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芳回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刚一进大门,李氏便扑上来,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同他讲了,并添油加醋地描绘了那徐夫人是如何看不起顾云双,以及那顾娇娇是何等的趾高气昂。
顾成芳当然不信她这话,但还是好好劝慰了一番,便吩咐陈守德把各大院子的主子集到紫金阁,一同商量娇娇儿的婚事。
陈守德办事利索,不过一刻,除了不想掺和的老太太和在外边参加诗会的顾云城,其余人都到齐了。
这事着实有些难办。一来男方来头不小,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徐家满门簪缨;二是长幼有序,顾娇娇前面还排着一兄一姐没议亲呢;三因不是嫁女,是送女做妾,谁家父母自甘下贱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小辈们恭敬听讲,两个姨娘也不敢多话,几乎就是顾老爷和李氏两人对峙争辩着。
顾老爷舍不得娇娇儿,坚决不肯做出送女当妾这种攀龙附凤的事。李氏又想让顾娇娇进徐家的门,好给她的双儿铺好议亲的路。
正当夫妻俩固执己见时,院子外边忽地传来高喊。
“不好了!不好了!”前院的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次险些跌倒。
众人见状,赶忙聚在门口,为首的顾老爷斥:“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也不怕左邻右舍听了笑话!”
小厮收敛了动作,可慌张未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苦道:“老爷,方才徐家来人说,我们三小姐命中带煞,克…克夫,所以这亲家,他们不结了。”
在场之人皆倒吸凉气,各怀鬼胎,面面相觑,徐二郎和三姐儿的生辰八字帖都没对呢,哪里来的命中带煞一说?
小厮又慌忙补道:“徐家派人送了三十两黄金和一些头面钗环来,说是认咱三位姑娘当干女儿。”
上午才笑着个脸说着漂亮话,这还没一天呢,又狠狠踹了顾家一脚,还是踹的脸,这不是当他们徐家是面团做的,任人揉搓吗?!
“来人!来人!”顾老爷气极,梗着脖子红脸怒吼,“把徐家人给我扔出去,带的那些东西,通通扔出去!!”
如今人家都骑到他顾成芳头上撒尿了,他也不是个软骨头,自是使出了十分的颜色,拿出了家主气势:“什么狗屁高门显贵,真是把自己捧上天了?宫里的贵人还好好地坐着呢,他徐家就仗着老辈从死人堆里积攒的家业跑到我家撒野了?”
以下犯上,以弱犯强,顾老爷可是犯了为官大忌。众人想劝,却又生怕惹火到自个儿身上来了,再说,此事他徐家不占理,定不敢宣扬出去打自己的脸,老爷现在骂几句嘴,也没什么的。
顾成芳怒不可遏,胡髯抖个不停,涨成了红脸关公,他指着前院骂道: “我家姑娘就算认姑子当娘认和尚当爹,也不攀他这门歪瓜裂枣的亲戚!别污了我这清风门楣!”
站在阴处的顾娇娇垂首无语,她对徐年无感,硬是要说些感觉的话,顾娇娇是把徐年当好看姑娘来喜欢的。最主要的一点,是她不想做妾,嫁不嫁人这东西,对顾娇娇来说不重要,当个老姑娘,一个人潇洒自在,岂不快活。这克夫的屎盆子也不晓得是谁给她扣的,倒是合了她心意,成了她的挡箭牌。
看着顾父为其怒骂上司的样子,顾娇娇心里暖暖的,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她走到顾成芳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粲然一笑:“爹爹莫气,他们不纳我才是好事,省得我们左右为难,我若是真去徐家做妾,外人指不定说您卖女求荣呢。”
顾娇娇正说着好话,哄父亲欢心,又听见前边传来叫喊。
“父亲不可!!”
众人齐齐看向院门,只见大公子顾云城一路跌撞过来,下裳前摆被他别在革带上,大露出黑色中裤。
顾老爷现下心情不好,见儿子这副二流子打扮,皱着眉头呵道:“君子正衣冠,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读书人?”
顾云城依着门框喘了好些气,才放下衣摆,理了袍子,端正姿态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