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天上挂着火球一样的太阳空气热的像是在头顶上着了火,热的人喘不过气来。
谷来明用绣了竹叶的帕子擦拭着颈间的汗水,掀开车帘子往外望去离着家里还有段距离,干脆把帘子都撩起来绑住,窗子打开,再抓起扇子扇风。
总算是没那么闷热了。
前几日他爹娘来县城帮他提了亲他和师妹的婚期也定好了日子,只不过因为师娘舍不得,婚期定在了两年后,故而现在也不必着急准备聘礼。
老师则是建议他今年下场试一试,若是中了举人也算是先立业了。
谷来明倒是不着急科举,虽然他二姐夫少年得志一路算得上平步青云但来明并不是一个认不清自己斤两的二姐夫的顺利不代表自己也可以同样顺利。
哪怕他和二姐夫的启蒙老师、授业老师都是一样的,也不代表他们的前程也是一样的顺遂。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自觉历练还不够学问上也有所欠缺,因此并不急着参加秋试。
“你虽年少但学业扎实又常和子学互通往来若参考,虽不说逢考必中,但也八九不离十,又何必蹉跎三年?”
子学是谷林的字。
确是当今天子亲自取的,可见对他的重视,便是因为这字,谷林的官途都将平坦三分。这也是杨先生小心计算来的。
他收下谷林,初时不觉有什么,相处之后却发现这孩子机敏远超常人,虽不是过目不忘,但只要看过三遍的书,便可倒背如流。
实打实的天才,只可惜之前浪费了许多时间,比起世家子已经落后了太多。杨先生用心了三年,也想了三年的法子,最终想到取字这一招。
寒门子弟想要出头,是极为困难的,万朝虽是刚刚成立,百废待兴,但也是世家大族出世之时,不待此时立下功业以谋百年富贵,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此时各家各户都想在封氏皇族面前拔得头筹,顾不得全力阻击寒门学子,所以此时也是寒门学子鲤鱼跃龙门的时机。
杨先生多方打听之后,心里定下了成算,故意不给谷林取字,而只是小林、小林的叫着,在谷林殿试之前,他特意写了一封信给谷林,果然谷林一点就透,以自身才学引得皇帝赐他子学为字。
谷来明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这赐字,二姐夫虽未考中前三,却也留在了天子跟前,官阶虽小,却可时常见到天子圣颜,无人敢小瞧了去。
“那学生便全力一试。”谷来明就这点好,他说拼尽全力,必当拼尽全力。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会心有不甘。
他年纪虽小,看事情却洒脱,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性子。
他这边定下了婚期,慧欣便想着离家去上京了,却被嫂子劝说留下了。
“我这都八个月了,大夫说九个多月就有可能生,你再等些日子,看过小侄子或者侄女,到时候见到二妹也能说道说道,你要是现在就走了,到时候娘一个人哪忙的过来?”
孙小燕拉着她的手,温声细语的说着,话里话外全是不舍得。
慧欣心肠一软,她这嫂子和她岁数差不多,两人平时相处的也好,性子都相和,有点小心思啥的,也有了可说的伴儿。
“那我就等嫂子生了再走,左右我只是想去见见世面,和二姐待上一段时间,也不拘着是什么时候。”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有了牵挂的事,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时间早晚?
只是正好弟弟要订亲,嫂子要临盆,她暗自忍耐着罢了。
一匹快马正从官道上飞驰而来,马背上的男子有一双极为幽深的眼睛,却有十分坚定的光芒在里面。
郑丰海催动着马儿快跑,原本应该早几日到的,却因为一些事情而导致延误了些日子,这些日子他也没忘记给谷来宝写信,却丝毫不见回音。
这免不了让他心里着急,于是干脆甩掉了亲兵,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将军来了!”
郑丰海一进入村子,就被巡逻的人发现了,只是还没等他们打招呼,郑丰海已经跑没影了。
他勒住马,翻身下来,将马鞭扔给郑一木,“来宝儿现在在哪?”
郑一木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说,“来宝少爷在盯着最后一批种子装车呢,就在大棚那边。”
“嗯。”郑丰海家门都没进,直接去了大棚那边。
他回来的晚了几日,所有的事都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收尾阶段,谷来宝之所以还跟着忙,纯粹是不想让自己闲着,害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但是哪怕是做的事情再多,身体再疲惫,他的心情也总是沉沉的,仿佛一只吹胀满的气球,每一寸皮肤都在说好胀,胀的好痛,但偏偏不会爆开。
就这么半死不活的鼓着、胀着也痛着。
又仿佛,他上一辈子长个子的时候,夜里突然痛的醒来,能忍受,但又真的痛。
所以,这是换了一种方式的生长痛吗?
谷来宝不知道,只想让自己忙碌一点,再忙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