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白雪皑皑,一白衣男子傲然站立于邙山之巅。 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娃缓缓的向他走去,可她每走一步,这山就离她更远一分,仿佛永远都够不到尽头。 倾久,她终于走到了他身后,轻轻的拽住了其洁白如玉的衣袖,还未看清那男子的相貌,身子便往后一跌,坠入了悬崖万丈之中…… 同样的一个梦已不知重复做了千回,她从梦境中醒来,偌大的地宫中清静而寂寥,侍女替她更上华服,她眉间一抹朱砂,走向了位于权利之位,那长发男子也步步朝她而来。 她的睫毛随之微微一颤,而后又抬起头仰起秀颌,望向那人道:"你是来劝我的?" 那人轻叹一声:"不,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改变,不过你这回确是错了"。 她喃喃道:"错了,思慕一人又有何错之有。" 他神色有恙,俊逸如玉的脸上多了一分波动,而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继而轻蔑一笑:"别忘了,与你相识第一眼起,我就在骗你。" 第一章 暮色昏沉,残阳如褐。 在一片荒凉的山林中,一个身着破旧花袄的女孩在寒风中颤颤地走着。女孩八、九岁的年纪,肤色枯黄,身材瘦小,穿着比她身材宽大许多的枣色小袄,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她走着走着,脚下一滑,从坡上滚了下去,磕到一块石头上。 这块石头冷冰冰的,却格外平滑平整,不像一般的石头那样有棱角。 女孩抬头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那里是一块石头,分明是一个男人的脚,严格来说,是一个死去男人的脚。 女孩吓得后退几步,只见那男子三十来岁左右模样,身着紫衣,手握佩剑,双目紫黑,脸色青黄,五官狰狞,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充满了怨恨、嫉妒、不解和失落。 女孩想逃,却看见那男子身旁遗落者几颗石头般大小的碎银。 女孩楞在原地许久,直视那名男子,在确定了他不会动弹了以后,迅速走到尸体旁边拾起地上的银子。 “有了这些银子,娘亲就不用再连夜伤着身子熬夜织布了吧”女孩心想。 女孩跑了几步,又发现前方有两具尸体,衣服、打扮皆与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许是刚才之举,她胆子大了一些,主动走到尸体旁,尸体附近确是散落着一些碎银,虽不多,但依然被女孩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这个地方位属荒岭,地势险恶,又濒临悬崖,平日鲜有人迹。村民有的说这就是乱葬岗,街上的乞丐死了以后,就被官兵扔至此处,也有村民说这地方是不详之地,常有孤魂出没。 女孩心中默念,期待能在太阳下山之前,赶紧找到出路下山,想着想着,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过了许久,她依然在山中打转。上山时被他们蒙眼带上来的,再加上山中枝叶众多,雾气渐重,她根本找不着出路。 忽然间,林间传来了一阵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舒适,舒适得足以让人忘记一切焦虑与不安。 纵是危险,还是鬼使神差的想要前去。 纵是难寻,却也是唯一的希望。 密云一层层的卷起,陡峭的悬崖边,赫然的伫立站着三个人。 悬崖边醒目的是一个白衣男子,窄袖长衣,负手而立,右手持着一把细长的宝剑。 而看到那人的脸时,女孩心中又是一颤,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人,完美的不似人间所有,轮廓分明,鼻梁挺直,如墨般的眉下是一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瞳色漆黑,星眸璀璨,清华而出尘,淡漠又从容。 落日的余辉薄薄地洒落在他洁白的衣裳上,衣袍随风似云般飘动,更添了一分朦胧与飘逸。 站在他对面的是两名紫衣大汉,两人身后都背着青色的佩剑,一个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另一个马脸、鹰钩鼻,脸异常的苍白。 紫衣大汉张口说道:“此乃阴山派内部之事,何须饶您费神”。 白衣男子淡淡地:“心术不正,祸乱苍生。如今还残害同门,其罪当诛。” 紫衣男子轻哼了一声道:“都谓楚云天剑法超神,我们兄弟两如今倒要见识一番。”男子详装镇定,心中却充满了不安与害怕。男子左手拔剑,右手却藏着三枚银针,长约三分,细如牛毛。 女孩见此,不禁喊了一声“小心”。 三根银针被白衣男子侧身闪过,而女孩则被紫衣男子一把掠过,高高举起,那些拾来的碎银,从衣袖中滑落,一颗颗的跌落至崖底,锋刃的剑冰凉地横在女孩脖子上,女孩闭着不敢睁眼。 白衣男子轻轻扶剑。 一剑划过,流星有多快,流星闪过的瞬间,剑已入鞘。剩下只是两具不会言语的尸体和蹲坐在地上的女孩。 一阵柔和的又极为好听的声音传来,“不用害怕,没事了”。 慕容芙微微抬起头,白衣男子望着她,眼神温和从容,却又高高在上,让人不敢靠近。见她无事,他微微弯起薄薄的唇,微笑中透着一丝安慰,扶着她起身。“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是迷路了么。”舒适的声音,并给她指引了下山的路。 女孩不敢直视他,点点头道了声谢谢,便朝着他指引的路走去。行至不远,却见地上有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是那位大哥哥的么”女孩心中暗忖,回头一望,那白衣少侠已不见,她将玉佩拾起,放置袖中,原先饱满的袖中现已空无一物。 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村里的炊烟,找到了下山的出口。 忽然,耳畔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姑娘”。 女孩回头,正是那位白衣少侠。 “小姑娘,你可否看见一枚玉佩”楚云天半蹲着身子看着她,头发从白袍上滑落,眼神温和又淡然,明月黄的枫叶零星地撒在他如玉般的衣袖上。 女孩拽着衣襟,垂着眼,半响才缓缓抬头,轻声道:”没有” “是么”语气中带有一丝失落。 女孩急忙告别,快步离去,她走着走着,渐渐地,她加快脚步,跑了起来。她努力地跑着跑着,跑了许久才敢回头,在确定了那白衣男子不在身后了,才微微缓过气,慢慢放缓脚步。 她走进了一家当铺,当铺的老板估摸着六十来岁,圆脸络腮,老板见女娃娃破衣烂衫,则无好脸,招手欲赶。女孩将玉佩取出,男子的脸上闪露过一丝惊喜之色,但见女孩穿着打扮不像是玉佩的主人,便定了定神,将玉佩举到半空中观看半响,才缓缓地说道:“五两银子”。 女孩知道店主有心欺她,但也无法,拿着五两银子,便悻悻离开。 已是傍晚时分,街道两旁有许多摆摊的小贩,那摊上食物的香气久久的萦绕在她的鼻尖,肚子空荡荡的,咕噜噜的叫着,她想念那食物的气味,渴望能轻轻的咬上一口,体会食物在味蕾里绽放的滋味,她停下了脚步,深深的大吸了一口气,将那气味牢牢的记在心里,又从鼻腔慢慢扩散至味蕾,想象着自己已经吃过。 而后她又捧着换来的银两,飞快地向家中赶去。 过一片田地,再经过一道小巷,她最终停在一间木板屋前。 这间木板屋在这片贫民窟里,算是较“完整”的一家。至少没有什么缝隙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形,不过,那茅草铺的“屋顶”。早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怕比一张席子盖在上面的用处还要少。 她正要进屋时,背后一处声音响起。 “好孩子,是不应该拾到东西不还的” 语气是那么舒缓,让人听不出责备。 她转身望去,白衣男子此刻正站在那里,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女孩涨红着脸,自知理亏,呆呆着楞在那里,不敢抬头。做错事的是她,理亏的也是她,她该怎么去面对他,如何去向他辩解,不,也许她从来没有想过去解释,只是自惭形秽罢了,她这般想着,却听见木门"嘎吱"一声发生响动,一妇人从那破旧的木屋内走出,她身形孱弱,面如枯槁,一身素衣,见到那女孩便亲切的唤道:"阿芙"。 “娘亲”女孩道。 “阿芙,你去了何处,身上这是怎么了”妇人见女孩衣服沾满泥土,不仅紧张道,又见身后站着一男子,便问道:“这位先生是?” 女孩支吾道:“这是学堂新来的教书先生,我贪玩从树上摔下了,是这位大哥哥带我回来的”。 妇人向楚云天微微作揖:“多谢先生相助,若不嫌弃,进屋休息片刻”。 楚云天随着女孩进屋,门是要向外拉的,这一拉开,便撞到对面那家木屋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响,两屋之隔,至多仅容一人,狭厌情形可想而知。屋内十分昏暗,充斥着药材和腐旧木头的气味。已是晚饭时分,桌上摆着几根番薯和见不到米饭的米粥。 女孩坐在远处,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妇人唤她阿芙,原来那女孩复姓慕容,单名一个芙字。妇人出屋烧水,顷刻间,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是一群前来要债的大汉。 “请行行好,再宽限几天吧”妇人恳求道。 女孩听见,急忙出门,欲拽开大汉的手,但却被大汉甩开。 “宽限,老子开的是赌坊,不是善堂”男子拽着妇人的领子“既然你丈夫欠下十两银子,依赌坊规矩,一两未还,留一根手指头,十两未还,便留十根指头。你丈夫欠下的这双手,便由你代还了罢”。 “欠债还钱便是,为何伤人”楚云天从木屋里走出。 “与你何干,老子想做甚便做”大汉说着,拽着妇人的手又更紧了些,右手的刀也高高举起。 不过他很快便后悔了,当他发觉了这件事时,脸上已渐渐麻木。 他只觉得天崩地裂般一击第二击他根本没有感觉到。 甚至连疼痛和恐惧他都没有感觉到。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觉得有阵冷风在吹着他的脸就象是根根尖针一直收入了他的骨络,他的脑髓。 可他站着明明那么远,没有动过。 楚云天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色的物品,在阳光的照映下折出了一丝闪烁的光芒。要债的众人慌乱,不知他掏出来的会是什么?是银针,暗器,还是飞镖。 他掏出的,只是一枚银子,一枚价值十两的银子,他轻轻地将银子放置地上,众人相互张望着,却不敢去取。 楚云天淡淡地:“拿去吧”。 众人还是无所动,带头的大汉忘了眼旁边的人,那人颤颤的走上前,拾起了那枚银子。 楚云天挥了下衣袖:“走吧” 众人猖狂而逃。 妇人欲拉慕容芙一起磕头道谢,慕容芙却仍直直得站在那里,”多谢大哥哥,不过欠你的我一定会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