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一声大吼从东苑传来,惊起群鸟无数。紧接着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如凌波微步般飞快腾空而来。 他正是林府的大老爷,也是林皓辰和林婉之的父亲——林宏光。 刚才与淮京林家来的使者商议林婉之去当学仆的事情,正要将珍藏多年的玉观音相赠,不料发生地震。 事到如今。林宏光仍然能回想起使者看到碎掉的玉观音时的表情。 可恨啊…… 要是被他逮到是谁搞出来的乱子,定要痛打几十大板,然后发配到后山挖矿二十年! 此时的南苑,林澈儿房门口。 林婉之满脸扭曲的从蓦然倒塌的废墟里爬出来,披头散发,脸上满是灰灰,一身洁白的裙子像刚去泥地里滚了一圈。哪里还能看出来她之前的清丽动人。 跟她一样倒霉的还有同样站在门口的林睿,一身狼狈,跟外面的乞丐没什么两样,手里时常用来附庸风雅的纸扇破了好几个大洞,只剩下扇骨。 其他几人离得远,逃过了一劫,看着林婉之和林睿两人,一阵后怕。但看两人如此惨状,又有些想笑。毕竟出丑的是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天子娇女林婉之,而林睿平日里自喻聪明绝顶,其他人在他眼中若顽愚之辈,可如今出事的,不是其他人,偏偏就是世人眼中那个智谋无双的林睿。 这下,可解了气。 不过林婉之和林睿到底在家中地位比他们更高,一时也不敢言语。 林婉之扫过众人脸上的神情,岂会猜不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盯视前方的目光仿佛要杀人一般。此时谁都不敢当那个出头鸟,所有人安静如鸡。 不一会儿,林宏光从远处掠来,落到当中。 所有人一拥而上,刚才看好戏的表情也变了,纷纷做惨淡状,七嘴八舌地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声称大家都受到了惊吓,还为首当其中受到伤害的林婉之和林睿打抱不平。 林宏光听了之后,看向前方那位据说是自己女儿的疯婆子。这个黑得跟鬼似的,是林婉之? 林婉之发现爹没认出自己,气得五官扭曲,“爹!是我!” 林宏光一愣,讪然,然后更气了。 他没想到,自家娇滴滴的女儿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要是被从淮京林家来的使者瞧见了,会发生什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肯定会说他们没教养,把一个好好的千金小姐教育得跟市井混混一样。 “乖女儿,你赶紧回屋里洗漱洗漱,莫让使者看见了。”林宏光没问林婉之有没有受伤,反而是发生这种倒塌事件后,竟第一时间让人回去打理打理。 偏偏林婉之也觉得理所当然,在她看来,形象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如果她的声名受到波及,这对她以后进入淮京林家会有极大的障碍。 “那爹我先去了,这件事……” 林宏光拍板,“别提了,这件事我自会调查个水落石出,若是被我发现是谁在背后生乱,定要将此人拨皮拆骨。”竟然害他在使者面前丢如此大个脸面。 话音落下,林宏光阴毒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啊——是谁!” 就在所有人战战兢兢,满头大汗等着被审问的时候,一个凄厉的惨叫声如魔音灌耳般从不远处传来,瞬间响彻整个院子。 所有人一愣,朝声源处看过去。 却见一个比林婉之还要狼狈不堪的灰影从湖泊那个方向跑过来,她的头发上,脸上全是厚厚的尘土,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身上衣裙还沾染着五颜六色的草汁儿。随着她哀嚎而来,所过之处,一片草木清香。 林宏光看得一脸懵逼。 随后这人扑倒在废墟跟前,哭喊道:“是谁,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拆了我的家!是谁!我跟他不共戴天。” 这凄厉,如杜鹃啼血般的声音,不免感人肺腑,催人泪下,让人好奇到底是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事情才会嚎叫得如此绝望。 林宏光从她的话中认出该女子是林澈儿,想到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如鳄鱼眼泪般的怜悯心作祟,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这事儿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澈儿泪眼朦胧,一把抱住林宏光的大腿,“大伯,我就知道,您是好人。” 林宏光,“……” 最终,引发这场地震的罪魁祸首,还是没有被找到,把林宏□□得两眼发红,因为他无法给淮京林家使者一个交代。 至于林澈儿,随便让库房拿了一些碎银子给她当安慰金了。然而这笔安慰金,比起她爹的炼药房被发现,一些珍贵药草被收走相比,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哪怕燕娘和林澈儿拼了命地阻止,可老祖金口一开,两人还是眼睁睁看着大房喜滋滋的掏空了炼药房。 或许林宏光现在想着,有这些药材,应该能换回一些自己在使者跟前的面子。 出了这档事,林睿他们没闲工夫多待了,狠狠瞪了林澈儿一眼,离开了南苑。院子都空了后,林澈儿大舒一口气,劫后余生的直往地上坐。 不过屁股还没落地呢,就被燕娘一把抓住胳膊提起来。 对上燕娘精明的目光,林澈儿极为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咳,那个,他们简直太不要脸了!居然趁火打劫!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人帮衬。” 燕娘看她这幅义愤填膺的样儿,一阵牙疼,拧住林澈儿的耳朵,“我看这事儿跟你脱不开干系吧!” “哎,轻点儿啊,娘,好疼的呀。”林澈儿瞪大眼睛,硬是将眼镜给瞪得发红,看着好不可怜。 林澈儿皮相生得极好,一对新月眉,一双上挑的猫儿眼,鼻梁立体,唇瓣柔软粉嫩,安静的时候,柔媚婉约,甚至很端庄秀雅,动的时候,却像换了人似的,俏皮可爱,顾盼生辉,颇为灵韵动人。 各有各的好,燕娘一时不免看愣住了。 耳朵肉一得到解放,林澈儿赶紧往旁边躲了几步。 燕娘回过神来,故作嗔怒道:“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女儿家的样子?真不知道你落一次水是好还是坏。”平日里林澈儿脾气阴沉古怪,燕娘看在眼中,却只能暗自心疼,又不敢轻易接近,生怕刺激到对方。 现在嘛,女儿变得活泼了些,可一下子也活泼得太过头了。 燕娘心里暗暗叹息,“为娘是管不住你了,但平日里在外面还是得好好注意一下,你也不小了,万一将来没人娶你怎么办。” 林澈儿悚然,“不……我不嫁人……”她是要修仙的,修仙的怎么能嫁人呢!“那个……娘,先生教给我的功课还没做好,我先去忙了。” 好不容易逃脱,林澈儿站在一颗羽琼花树下,摇头叹息,“嫁人什么的,太恐怖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嫁人……才不想去伺候那些男的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小心翼翼挖开羽琼花树下的泥土。不一会儿,从里面翻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们可能逃不过那些吸血虫的魔爪,早早将你们埋起来之后才出去。否则,要是我的金手指被拿走,我特么还当个什么女主,不如忏愧自刎得了。” 林澈儿提着包袱回了院子。 眼下房子崩塌了,林家暂时没安排林澈儿和燕娘住哪儿,燕娘又不想去其他院子,两人不得不先住在下人的房间里。 这样一来,她们的地位看起来就更低了。 林澈儿倒不觉得有什么,下人房子再差,那也比现代社会只有十几平米的单间强啊!可惜的是她房间里的“电脑”被压碎了。 说好的修真法宝呢? 这么容易碎,莫不是伪劣产品吧! 气得林澈儿当天晚上连吃了三大碗饭,吓得燕娘直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而林澈儿尚且不知道,梦台之所以那么容易碎,全是因为她拍在练功房里的那一掌。 那一掌所激发出去的灵力极为紊乱,梦台本身是仙家法器,靠灵力运转,一个不慎,受到了灵力冲击,就会引发爆炸,跟现代社会的电路一样。 不过林澈儿暂且不知道这些。 第二天早上,林澈儿如约来到北苑,对炮制着药材的老先生说:“先生,不负厚望,我全都记下了。” “记下了?”老先生微微一愣,看向林澈儿的目光多了一分厉色。“小小年纪,可别为了逞能故意说谎骗人啊。” 附近林家子弟望着这边交头接耳。 “当然是骗人的了,一级草木纲要至少三千种类,一个月都看不完,更别提三天。真是,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老先生最厌恶的就是好高骛远,不脚踏实地的人,我看林澈儿这次完了。” “就凭她,也想学炼药?” “哈哈,她不学炼药又能怎么办,难道还修仙?她那个资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最垃圾的废材,而且体质比一个孩童都不如,我看她能不能活到五十岁都是问题。” “说的也是,我听说啊,她身上染有恶疾,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啧,可别传染给我们啊。” 老先生耳朵尖,听到这些话,眉头一皱。这些世家子弟也太不像话了,背后说人闲话,品性可见一斑了。但他素来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索性无视。 眼前这女娃子若因为旁人的说辞就心境大变,那只能说其心性一般,难以成大器。若是如此,他也就不用多费工夫了。 他拿过一级草木纲要,“既然记下了,那我就考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