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定城侯与齐国公关系一直不错,没想到竟因癞头和尚反目成仇。真是世事难料。”贾珍语气颇为感慨。
“关系好坏都与利益相关。定城侯府受废太子连累,已然没落,说不定是齐国公借此机会断了关系,向老皇帝表态。甘草从来不相信权贵间会因一件小事交恶。更何况癞头和尚的骗局本就没给这两家造成实质性损失。”
贾珍挑眉:“你说的是必然性,还有偶然性呢。因一件小事引发连锁反应的也不是没有。”他年轻时便遇到过,那会甘草还没来到身边。
甘草摇摇头:“从未见过。”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甘草,你骄傲了。”贾珍合上扇子,指了指甘草。
甘草失笑,抱拳道:“大爷说的是。”
贾珍摇头:“你呀你,说还不听。将来吃了亏就知道厉害了。”甘草才二十左右,正是满身傲气,自觉可睥睨天下英豪的时候,从未受挫,自然听不进话。
甘草微微一笑。
贾珍又道:“他既然身体已经快顶不住,离新帝登基也不远。新帝登基必会大赦天下,你有想过将来做什么吗?是从军入伍还是科举入仕?”
甘草摇摇头:“我只想一直跟着大爷。”
“这怎么行?甘家只剩你一点骨血,少不了要开枝散叶,振兴家族。放心,我会帮你。”贾珍语气诚恳。
甘草仍然摇头:“大爷,这家族兴盛有如王朝,起起落落,生生灭灭,从来没有万世长存。哪一位皇帝不被称为万岁,然则又有哪一位皇帝活到了万岁?别说万岁,便是千岁,百岁都没有一个!皇朝亦然,家族亦然。有从前的兴旺,自然有眼前的消失,我又何苦执着于此?不智之举甘草不屑为之。”
贾珍眼中有光闪烁,嘴上却道:“先不要下决定,我估计永泰帝还能活个三五年。你好好考虑,到时再说。平时布置给你的课业不要放松。”
“是,大爷。”对于学习,甘草是不抗拒的。有多少底层百姓求一名师而不得,他很庆幸遇到了主子。
“好好学。将来你便会知道缘由。”贾珍再次交代。
见猎心喜,便是上辈子,甘草的悟性也是拔尖的。
人生犹如西山日,富贵终是草上霜,这中间的道理能看透的有几个?反正重生以来,他就遇到一个甘草。
按捺住收徒冲动,贾珍满意的看着甘草,恨不能学人家捋着胡子点头。
而甘草则神情坦然,长身玉立,全无在外人面前露出的恭谨卑微。
贾珍再次暗暗点头,做了数年奴仆却没有奴性,可见其心志坚定心性成熟。是个潜力悟性俱佳的,不愧他的身份。
转眼又是十数天过去,三伏天过完,酷暑也跟着远去,天气越来越凉爽。稻田里的稻子渐渐褪去碧绿,染上金黄。
这天上午,贾母派人来接黛玉,说松快了许久,也该回去了。
黛玉不想回去,但也知不能不离开,恋恋不舍,又一次泪洒当场。
吓得惜春赶紧又拿话哄着捧着,这才又破涕而笑。
这得亏不是相伴终生的老婆,不用每日对着,委实有些受不住。
不得不承认,心灵经过黛玉特有魔法“泪如雨下”“泪如泉涌”的摧残,其负荷已无惧任何奶娃的哭闹。
黛玉离去的次日便是一场秋雨。待云收雨住,温度断崖式下降,早晚温差更是极大,中午穿纱,早晚却要穿夹袍。没有带厚衣裳,再加上中秋已不远,贾珍便带着两个小的回了府。